輕雲小聲道:「這樣熱的天她守在這兒,怕不是堵咱們。」
話音剛落,已經瞧見她們的陳嬤嬤迎上前來,道:「雲陽縣主請大娘子立刻過去。」
紓妍眉尖微蹙,「大中午的,她請我過去做什麼?」
陳嬤嬤卻不肯說,「娘子去了便知。」
紓妍還未同裴珩和離,按照她的家教,雲陽縣主無論是從身份還是從輩分上也沒有避之不見的道理,想了想,應了聲「好」。
大娘子一直都懼怕縣主,陳嬤嬤本以為她會借離魂症推脫,沒想到她竟答應得這樣爽快。
陳嬤嬤不由地多瞧了紓妍一眼。
模樣倒還是從前的模樣,只是那對沉寂的眼睛變得澄澈明亮,猶如一汪清泉,讓人瞧了不由地心生好感。
她想起待會兒即將發生的事兒,心裡不由地嘆了一口氣。
明明生得細腰豐臀,怎就與大公子也沒生個一男半女的。
這子嗣上不努力也就罷了,還阻著不讓納妾,豈不是犯了七出之過?
瀾院距離正院大概一刻鐘的距離,紓妍到時,院子裡石磯上站著幾個穿紅著綠的小丫鬟,誰也不敢大聲說話,就連打蒼蠅的聲音都極小。
看得出來,她這位縣主婆婆規矩極大。
紓妍聽到東屋隱約傳來哭聲,猜測縣主婆婆必定在那屋裡,只是不知何人哭得這樣傷心。
陳嬤嬤見她一副懵懵懂懂的模樣,心想待會兒怕是她也要哭,道:「娘子稍等片刻。」說著朝東屋方向去了。
趁著等待的功夫,紓妍頗有些好奇,「我平日裡如何稱呼這位縣主婆婆?」
淡煙道:「小姐一般都隨著公子稱呼一聲母親。」
紓妍母親早逝,提及時也稱呼「娘親」,就連姨母都不曾稱呼一聲「母親」,卻稱呼自己的婆婆為「母親」。
這個稱呼倒也合乎情理,只是她非常不習慣。
她又問:「她除了嫌我生得太好,不許我穿漂亮衣裳,平日裡待我好嗎?」
淡煙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回答這個問題。
雲陽縣主因著自家小姐罪臣之女的身份,一直都沒給過小姐好臉色。
可這實話萬萬不能說的。
她只盼著雲陽縣主千萬莫要當著小姐的面,提及沈家流放一事才好。
「小姐要不還是先別見了!」她實在害怕。
紓妍不解,「為何?」
淡煙說不出個所以然來,這時陳嬤嬤已經去而復返,道:「縣主請娘子進去。」
守在門口的丫鬟這時也已掀開帘子。
淡煙與輕雲眼睜睜地看著自家小姐入了狼窩,一顆心都提起來了。
*
紓妍甫一入屋,一股子濃重的檀香氣息撲面而來,熏得她有些頭昏。
這樣熱的天,屋子裡的空氣實在悶了些。
不知為何,她下意識地對這股子氣味感到恐懼與厭惡,仿佛此處有非常不好的回憶。
渾身不適的紓妍還未還未瞧清楚屋裡的人,就聽端坐在榻上的婦人呵斥:「沈氏還不跪下!」
紓妍:「……」
紓妍在家時也曾聽姨母提過雲陽縣主。
這位縣主是唯一一個有著皇室血統卻在亡夫陣亡後,不肯改嫁的貴女。
姨母每每提及,敬佩之情溢於言表。
因此當她得知雲陽縣主不准她穿漂亮衣裳,只當她為人守舊,卻沒想過她看起來一點兒也不喜歡自己。
紓妍雖然被養得驕縱任性,但對待長輩一向尊敬有加,一向講究以理服人,「我一句話未說,敢問母親——」
雲陽縣主冷哼,「別叫我母親!」
本就不願意叫的紓妍立刻改口,「敢問縣主我何錯之有?」
雲陽縣主:「……」
「不孝有三,無後為大!」趙氏一臉譏諷,「大嫂嫂進門這麼久卻未能誕下一男半女,豈不是罪過?自己不能生,又攔著大伯納妾,還欺辱素寧表妹,豈不是又一宗罪過?」
紓妍瞥了一眼跪坐在雲陽縣主腳邊抹眼淚的李素寧,心裡頓時恍然大悟。
原來這才是請她來的目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