有些甜,又透著些許玫瑰花露的香氣。
這香氣裴珩不知在床祇之間聞過多少回。
頸窩,手指,雪脯……
烏曈里還籠著濕潤霧氣的女子仰著雪白的小臉,沒了胭脂的遮掩,雪白的額頭處露出原本的一道長約兩寸長的疤痕。
也許這道疤痕是因自己而起,所以絲毫不覺得醜陋,反而心中生出幾分心疼來。
她嫣紅的唇微微張,像是要勾著人俯身扣住她的下巴,狠狠地吻住她的唇,撬開她的牙關,將那隻貫會舔糖的粉嫩的舌含入口中,然後將她扣在大紅的鴛鴦被中,狠狠罰她。
幾乎瞬間起了谷欠念的裴珩喉結滾了一滾,立刻偏過臉去,嗓音喑啞,「你做了什麼好事需要我感激你?」
紓妍遲疑,「我今日特地將大人的表妹安排在離大人最近的地方,豈不是功勞一件?」
裴珩問:「你是為了我,還是為了你的清淨?」
被人拆穿的紓妍不肯承認,「自然是為大人好。」
他沉默片刻,道:「穿好衣裳,我在外頭等你。」言罷,起身出了屋子。
紓妍這才發現自己衣衫不整,羞得滿面通紅。
這隻老狐狸不是說不來她的屋子,怎趁著她睡覺就來了!
紓妍穿戴整齊出去時,老狐狸正坐在外頭榻上慢條斯理的吃茶。
紓妍磨蹭著走過去,在另外一側坐下,「大人來做什麼?」
裴珩擱下手中的茶盞,「為何不同我商議就將她安排在旖霞園?」
這個「她」自然指的是李素寧。
紓妍見他像是興師問罪來了,不解,「難道不是大人要納妾?我如今好心替大人辦了,怎反倒成了我的不是?還是說大人覺得我要將她安排在此處才好?既如此,那我搬出去就是。」說著就要走。
他一把扯住她的衣袖,將她拉到跟前坐下,「我不是這個意思。」
紓妍根本不明白他究竟是何意,也懶得理他,扭頭看向窗外。
這會兒已經傍晚,正是用晚飯的時刻,空氣中隱隱約約地飄起這飯香味。
紓妍不知怎的想到自己的父兄與姨母來。從前在家時,一到晚飯時刻,他們必定要一家子聚在一起用飯,飯後茶餘,一家子聚在一塊打打葉子牌。
她不怎樣會玩,數她大哥哥玩得最好,每回都將她的零花錢贏了去,可轉頭姨母又會給她更多的錢,下回聚在一塊,又照舊輸給他。
可她大哥哥又會在她生辰時,拿著那些贏來的零錢添上大頭,給她買她最喜歡的的生辰禮物。
可自打她醒來,每日都是一個人孤孤單單的用飯,也再無人會在飯後茶餘同她說說話,哄一哄她。
她一時又想到今日晌午見她那個便宜婆婆的情景。
人人都好像要吃了她似的。
想來這樣欺負她也不是一日兩日了,她甚至都不敢深想在她失去的這三四年時間裡,究竟經歷了什麼事才能被人欺負到她頭上。
從前的那個「她」得多可憐呀。
婆婆不喜,妯娌針對,與她兩情相悅的夫君實則早有心上人。
她甚至懷疑這個「兩情相悅」究竟是不是真的,否則他怎捨得這般欺辱她。
紓妍越想心裡越難過,眼眶微微發熱,正打算同他說自己想要離開,一道低沉的嗓音在耳根子底下響起。
「還疼嗎?」
紓妍不覺得耳膜一震,下意識地扭過臉,對上便宜前夫冷白俊美的臉龐。
他潔白修長的指骨撫上她的額角。
許是因為他常年握筆的緣故,指腹有些粗糲,撫弄得傷口有些癢。
心裡本就傷感的紓妍聞言,烏瞳漸漸起了一片水霧,眼角的那顆淚痣映著雪白的肌膚,愈發嬌艷欲滴。
她偏過臉錯開他的手,「大人這個人實在太奇怪了!」
裴珩的手再次落了空,仿佛心裡也跟著空了一下,問:「我怎奇怪了?」
「還說不奇怪,」她瞪著他,「大人明明納了喜歡的女子為妾,偏又走來哄我,這難道不奇怪嗎?還是說天底下的男子皆是如此?」
不對,七哥哥就不會這樣。
他只喜歡她一個,也絕不會哄旁的女子。
思及此,她認真道:「喜歡一個人,難道不該待她一心一意?」
裴珩沒想到她會說出這樣的話話來。
她從前從不在他面前提「情愛」「喜歡」之類的話,如書墨所言,她待他的好全都在一些不易察覺的生活細節里。
每日晨起時的參湯,搭配得當的衣裳,有助於睡眠的香料……
兩人哪怕在床衹間,亦從不曾涉及此類話題。
情迷意亂時,那樣柔婉的女子也只會哭泣著喚他「官人」。
極簡單的稱呼,卻又好似藏著千言萬語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