但此刻,有這樣一隻如白狐般聖潔的人,亦如小獸般瑟縮,痛苦,他承認自己確實起了那「趁虛而入」、「近水樓台」的心思。
他為這心思不齒,卻又抑制不住想對他好,替他擦乾眼淚,親吻他的眼睛,將他抱在懷中……
哪怕他不曾眨著那雙漂亮的眼睛望他。
但此刻,他端著一盆熱水,拿著布巾,以及換洗的衣服,卻不知該如何靠近江清淮。
最後,居然是一直在發呆的江清淮發覺了他的存在,先行看了過來:「你怎麼來了?」
他聲音虛弱無力,仿佛失血過多一般。
葉從南拘謹地捏了捏手中的托盤,才語速飛快地解釋道:「陛下,臣……伺候您梳洗,蘇大人他……他正在忙。」
「不用了。」江清淮用眸光點了點一旁的桌子,「放那裡就行,我自己來。」
葉從南依言照辦,走到江清淮身邊,轉身,繼續朝著那桌子靠近,他彎腰,放下手中托盤,又緩慢地直起身子,步伐沉重地朝著門口邁進。
這是再簡單不過的動作,他卻覺無比煎熬,漫長,痛苦。
臨到門口,他終於再也承受不住,猛然停下了腳步,他問江清淮:「如果……我是說如果,如果真到了那個地步,你會給我個機會嗎?」
他問出了口,又生怕自己不被選擇,忙補充道:「帝王本就有三宮六院,多我一個,又何妨呢?」
為什麼就非他不可呢?
但回應他的只是一陣無止境的沉默。
「你連回我一句都不肯嗎?」
葉從南痛苦轉過身去看他,發覺他臉色酡紅,雙眸緊閉,眉峰微蹙,忙上前探他體溫。
在將觸到他時,卻不覺後撤了半步,反應過來自己的軟怯,他自嘲一笑,笑聲未落,便被江清淮脖頸間滾燙的溫度嚇到。
「陛下起熱了,太醫,太醫在哪裡?」
此刻,全船的太醫都正圍著亂臣賊子打轉。
一方面,是這位明顯是陛下心頭好,出不得半點差錯。
另一方面,則是陛下給的那藥……止血的效果確實神乎其神,奈何藥量極少,盡數給眼前這位亂臣賊子用了,他們想研究研究其中成分,只能圍著這人打轉。
裴牧雖為罪民,住的卻是船上還算寬敞大方的單間,除了手腳被林珏特有的繩索捆著,人甚至還能躺在床上。又有一群太醫圍著打轉,噓寒問暖,某種意義上說,比江清淮都舒坦。
但他顯然不稀罕這份舒坦,只被煩得眉頭緊鎖,眼不見心不煩地閉著眼睛假寐。
一直到葉從南的聲音從外間傳來,太醫才驚呼失措,紛紛作鳥獸散,又一顧涌地往江清淮那邊去。
等人全都走光,裴牧才微微掀起眼帘,瞥了一眼門口:「以你的權勢,何苦在門口等那麼長時間啊?」
話音未落,便有人推門而入,帶進一陣潮濕的清風。
裴牧定定看著那人,一字一頓:「師父。」
「你還認我這個師父?真是讓我好生惶恐。」
來人冷笑一聲,隨手撈來椅子,坐在他面前:「徒兒如此好本事,連九五之尊都為你醉心夢死,為師哪敢認你這個徒弟?」
聽他提到姜淮,裴牧的眸子沉了下來:「錢家被燒是你的計劃,龔成只是個替罪羊。」
他語氣並無疑問。
「我可沒想到皇帝會那麼果決,絲毫不忌憚龔成背後的勢力,直接將人捉拿入獄。」
「不過後面想想,想來是你這位好情郎在其中推波助瀾。」
「那晚放箭的,是你的人?」
「小皇帝那麼心善的人,可不會本著殺人的目的去搜城。」
「你殺了清淮。」裴牧點點頭,「我也會殺了你。」
「清淮?」
蘇有道卻被他這話搞得有些糊塗了,據他所知,所謂的清淮,便是小皇帝的化名吧……
他不由搖頭:「我哪裡殺他了?」
「應該說他把我害得不淺,背著我這位最疼愛他的大伴,偷偷去研發新武器,裝備三軍,還去打劫世家,給邊關的將士們送糧……」他語氣越發狠辣,「可真是年輕氣盛,看著不愛上朝,日日不學無術,背地裡竟能搞出這麼多花招。」
「不過……」蘇有道突然急轉直下,欣賞地看向裴牧,「還是睚眥你最替為師省心,沒有你,我可找不到這個突破口來。」
「不過我也很納悶……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