溫暖的暖黃色光亮陡然把昏暗的室內陰影驅散了,蕭瑟淒涼的客廳多了一抹溫馨。
燈會準時亮起來,討論每天吃什麼,一起去超市逛逛,祁聽寒喜歡這樣的人煙氣。
視線被天花板耀眼的光線照得有些晃眼睛,祁聽寒乾涸地抿了下唇,他把簡昭的手腕攥得更緊了些,十指下滑後扣住。
喃喃自語的微小聲音,只夠自己聽見:
「昭昭,我只要你就好了。」
別的我什麼都沒有,也不稀罕。
我只要你就好了。
………………
「昭昭,晚安。」
互相道過晚安後,祁聽寒在簡昭側臉落下一個輕柔的吻,目送著簡昭的背影消失在隔壁的房間裡。
合上房門後,祁聽寒面上溫情脈脈的神態逐漸變得冰涼而僵硬。
迷濛昏暗的月光在陽台地板上鋪陳開,牆上的鐘表滴答滴答走過了一圈又一圈……
又已經深夜三點了。
準確的說,是3:47分,將近四點鐘,
再過一會兒晨曦就會從迷霧裡破開,天光就會大亮,忙碌的人們就會和沉睡的城市一起醒來,新的充滿希望的一天就會開始。
這一切的前提都是,祁聽寒能夠睡著。
但這現在似乎有些困難。
祁聽寒身體陷在柔軟的床墊里,眼皮耷拉著閉得很緊,靜謐的黑暗完全吞沒了他。
「一切都很好。」
「現在的一切都很好。」
祁聽寒在心裡這樣反覆默念著,可越是強調,心中那些焦躁不安的情緒就越肆意的上漲攀升。
是的,在歷經了短暫的好轉後。
失眠的陰影再次籠罩了祁聽寒。
睡不著乾脆靠著陽台站了會兒,祁聽寒抬頭望著彎彎鉤子似的月亮,手下意識地從外套口袋裡摸索了下,最後又悻悻地放回身側。
要命,他剛剛竟然想抽菸。
明明他上大學後就戒了,菸癮最大的那幾年都是高中的事了。
最混的那段日子啊……
祁靳山估計也沒想到吧,在紀律出名的嚴、升學率與留學率均是頭部的國際私立高中,寄宿制那三年自己抽菸打架樣樣都沒落下。
多麼標準的混帳二世祖。
祁聽寒用力掐了下自己的指尖,仿佛掐滅一截不存在的菸頭。
「別去想了,已經決裂了。」
祁靳山鐵青著臉要破口咒罵他是不要臉的畜牲,臉蒙在陰影里說希望自己就是他這輩子的污點,恨不得自己立刻死在他面前。
祁聽寒用力地深呼出口氣,好像和祁靳山對峙後的那股絕望的寒意終於從五臟六腑漫漫滲出來。
然後抽筋剝骨,深入骨髓。
原來,這世上真的有生下來就不被父母期待的孩子。
從小到大的漠視與忽略,都是他們故意為之,也對……
不可一世的兩個天之驕子,怎麼會願意承認強強結合下來的孩子是一個殘次品。
更何況還有哥哥那樣一件完美傑作的襯托,既然這樣為什麼要生下他呢……
祁聽寒搖晃了下腦袋,又重新自嘲起自己的可笑,怎麼還長不大,一直像小時候那樣緊抓著這個問題不放。
承認自己從沒被在意過那麼難嗎……
祁聽寒口腔里隱隱瀰漫出股生冷的鐵鏽味兒,他僵硬地挺直背脊,呆板地挪動著步子準備去冰箱裡拿一瓶礦泉水喝。
從通往客廳的長廊一路走過去的時候,他故意沒有開燈。
實際上在過去的童年經歷里,他早就習慣了在這樣看不到人的寂靜的黑暗裡待著。
從被動的漠視與忽略,到主動的封鎖禁閉,這大概也是他最早出現的心理問題徵兆吧。
可惜,根本無人在意。
祁聽寒循著肌肉記憶,打開了雙層高大的冰箱門,內嵌智能指示燈在黑夜裡微微地發著光。
冰涼的液體從口腔咕咚灌下,祁聽寒總算覺得自己乾涸閉塞的喉嚨好受了點。
他趿著拖鞋,手指扶著擰緊的礦泉水瓶蓋在冰箱門前站了很久。
離天亮應該還有兩個多小時。
他在猶豫自己要不要繼續回床上裝模作樣地躺著,還是在客廳里干坐著打遊戲。
「祁聽寒?」
這邊大腦反覆斟酌著僵持不下,幽幽黑夜裡聲音低啞含糊的詢問:「是不是你在冰箱旁邊站著?」
燈「啪」的一下子亮開,客廳走廊邊突然冒出了穿著T恤短褲的簡昭。
睡眼惺忪地揉著眼睛,語落還打了個哈欠,「我說怎麼看你房間的門還開著……幸好我不放心,特意過來看了一眼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