霽月垂著眼眸,看著她專注摸索的神情,耳邊萬千懇切的祈禱與哀求突然消失了,他甚至連風聲也聽不到,只能聽到指腹摩挲手背的微小聲響。
他有些遲疑,甚至不確定這樣的微小聲響是否存在。
南山的手一路往上,觸碰到柔軟的衣袖時,動作便大膽了很多,霽月想後退一步避開她的手,只是還沒行動,南山就察覺到了他的意圖。
「別動。」她說。
霽月便又一次釘在原地。
南山繼續往上摸,即將觸碰到他的臉頰時,霽月下意識彎下腰,以方便她的行動。
南山輕易便摸到了他的臉,笑著問一句:「你又恢復正常了?」
霽月的喉結滾了一下,半晌才緩緩開口:「為何這樣問?」
「我摸出來的,感覺不像之前那樣消瘦。」南山說話時,手還停在他的眉骨上。
原來是這樣。
霽月揚起唇角,隨即意識到她看不見,這才溫聲道:「嗯,恢復如常了。」
「你可真奇怪,天黑時消瘦又憔悴,好像大病了一場,天亮就恢復正常,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大半夜不睡覺,跑去吸人精氣了呢,」南山的猜測得到證實,頓時笑彎了眼睛:「這都能摸出來,我還挺厲害嘛。」
霽月輕笑一聲,南山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耳朵。
院子裡突然安靜下來。
南山遲緩地眨了一
下眼睛,雖然什麼都看不見,但能清楚地感覺到霽月落在她身上的目光。那目光如有實質,像是院中的微風,也像前殿傳來的淺淺禱告聲,順著她的眉眼描繪,又落在她的唇上。
她突然口乾舌燥,心跳加快。
「吃飯啦!」遠處的守心突然吼了一聲。
南山慌亂答應,忘了自己看不見的事實,當即就往前走,只是還沒走兩步,胳膊便被人抓住了。
「慢點。」他說著話,將她的手搭在了自己的小臂上。
南山就真的慢了下來。
第38章
雖然霽月再三說了,她的眼睛會不藥而愈,可瞎的時間久了,南山還是相當鬱悶的,就連守心曬的紅棗干都不喜歡了,也不想去院子裡曬太陽,整天趴在床上,對什麼都不感興趣。
「南山,牆角那塊菜地該澆水了,你來給我幫忙唄。」守心熱情邀請。
南山翻個身:「不去。」
「來嘛來嘛,你閒著也是閒著,不如干點活兒。」守心不死心,繼續勸。
南山心情鬱卒:「我一個瞎子,能幹什麼活兒?」
「呸呸呸,怎麼不能幹了?你可以幫我扶著水桶啊。」守心道。
南山乾脆不回話了,直接把被子拉到頭頂。
守心無奈,只好幫她關上房門,然後扭頭看向一襲淺藍布衣的霽月。
「她已經這樣好久了,不吃東西,也不起床,我上次還看到她躲在被窩裡悄悄的哭,」守心攤攤手,稚嫩的臉上出現一種名叫憂愁的情緒,「可我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她,只能假裝沒看見。」
霽月抬眸,看向緊閉的房門。
「……算了,我再去研究幾樣糕點吧,她還挺喜歡甜食的,也許吃完甜食心情就好了。」守心說著,第一次無視他的霽月仙君,徑直往廚房去了。
主屋寢房裡靜悄悄的,南山掀開被子,雙眼無神地躺在床上。
東夷島的時間本來就模糊,她這一瞎更是分不清今夕何夕,雖然守心說她才瞎沒多久,可她總覺得已經過去八十年了。
而且直到現在眼睛都沒有好轉,看起來還能再瞎幾個八十年。
「早知道會變成瞎子,我就不修煉死了算了……」南山在床上滾來滾去假哭幾聲,眼角竟然還真的濕潤了。
她想阿娘了。
其實這段時間忙著修煉,她已經很久沒有想阿娘了,可如今突然瞎掉,時間都空了出來,她就開始頻繁地想阿爹阿娘,想仙人阿爹和靈曄,偶爾也會想起那個討人嫌的溪淵。
溪淵……要不是這狗東西,她也不會被抓到東夷島來。
南山咬牙切齒,隨即又卸了氣,覺得沒必要怨天尤人,畢竟不來東夷島,她也不知道自己少了根靈骨,說不定直到現在還想著什麼都不做,全靠靈曄幫自己灌溉靈骨呢。
那她不得把靈曄吸乾了啊。
南山想到那個畫面,忍不住抖了一下。
躺在床上想了一些有的沒的後,南山的心情略微好了一些,便摸索著下了床,慢吞吞地朝著桌子的方向走。
她看不見東西,只能手腳並用地試探著往前,可即便這么小心,右腳還是踢到了椅子,一時間疼得眼淚都出來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