頭頂的男人這才閒閒開口。
卻不是對他說的,像是對別人:「都記住了嗎?」
結果竟是當真不知從哪又冒出兩道聲音回答:「記住了老大。」
當時白大褂一顆心便涼了個徹底。
從底層爬上來的人,最是會看氣氛眼色。
他不知道這兩個人又是怎麼悄無聲息憑空冒出來的,但他知道自己見到的人越多,完蛋的概率也就越大……
正當他瘋狂搜腸刮肚,思考自己還有什麼東西能抖摟出來保命。
就在他臉邊靠近門縫的位置,忽得慢騰騰漏出幾縷白煙,是先前那片被他塞進門縫裡的化學物質終於開始揮發了。
這種氣體在人類聞來頂多只是有些沖鼻子,其餘一點用處沒有,但對星獸卻是致命的。
站在狼王身後的兩隻小狼崽當然也注意到了這絲不尋常的白氣。
可不等他們伸長脖子看清楚。
已經被他們老大兩腳踹到走廊盡頭的窗戶邊上,擰著眉交代:「你們先走,這裡我來處理。」
然後只是片刻愣神的功夫,他們老大銳利如鷹的視線已經壓迫感極強地掃過來。
兩個小狼崽當即後脊背一涼。
可不敢再管什麼好奇不好奇了,趕緊夾著尾巴灰溜溜撐身從窗戶翻出去,後面還有其他事情等著他們。
而男人也像是被按到什麼開關,一改先前慢條斯理的作風。
猛地一伸手便將地上的人卡著脖子拎起來,懟到牆上,英氣的劍眉狠狠蹙在一起,瞬間失去所有耐性般,嗓音比起剛才啞了至少八個度,眸光十分森然盯著他。
「你剛才放進去的是什麼東西?」
白大褂沒想到男人忽然之間轉變這麼大。
力氣大的把他釘在牆上,簡直輕鬆得就像釘只螞蟻一樣,神情之凌冽,猩紅閃爍的眸色中凶光畢露,讓被迫昂頭和他對視的人抖如篩糠,整個身體都在打顫。
「我、我也不知道,就是軍部那邊研究出來對星獸有用的合成藥,據說有成癮性,就跟人吸|食|毒|品一樣……」
「什麼藥,怎麼成癮?」
「具體成分我真的不知道,我們也都是自己猜的!可能、可能就是類似精神控制那樣?只要劑量足夠,一次就能成癮!星獸一旦吸入馬上就會出現躁動或者狂暴……很難戒斷……」
白大褂起初被嚇得語速飛快。
可越說到後來,越忍不住覺得自己形容的症狀,和眼前這個掐著自己脖子的男人似乎很像……
至此,狼王總算是知道了自己十年前在戰場上聞到的究竟是什麼,又為什麼會持續發病至今。
那種發作起來空虛與渴求並存,身體裡每一個細胞、每一根血管都官能過載,萬蟲穿心的感覺簡直要把人逼瘋,就像有無數隻小蟲在骨骼關節和皮膚底下遊走,哪怕是他也很難冷靜下來。
每次不找個地方把自己關起來,估計族裡的小狼崽早被他全屠了,倒的確和地下城那些癮君子的狀況異曲同工。
就像現在一樣。
幾乎是剛剛敏銳聞到白煙的瞬間。
十年前那僅僅在他鼻腔中停留了幾秒的味道,便如一顆土層中不起眼埋藏億萬年的種子,忽然在他身體裡甦醒過來,生根瘋長。
就好像一下回到在戰場上滿目血腥和殺戮的時刻。
氣味,顏色,每一樣東西無不刺激著他野獸的本能,甚至比那時更過。
對比起來,曾經他聞到的頂多算是合成藥的初版,現在這個卻是進階改良版。
只是蹭到那麼絲絲縷縷。
他便覺得自己像是滴進滾油里的水,整個人瞬間沸騰起來,幾乎是強撐著讓理智占上峰,才能克制住不碾死掌下人的衝動。
「……如果成癮不復吸會怎樣?」
「就會、就會出現戒斷反應,劑量小的也許能熬過去,就像那頭北極熊,但劑量大的傷害性是不可逆的……可能就會一直……」
「一直?」
「一直反覆發作,精神亢奮,要麼靠再次餵藥緩解,要麼最終失去理智,出現自殘、嗜殺各種狂躁現象,自己把自己折騰死……」
白大褂看著男人愈發躁動可怖的臉色,心底已經徹底沒了幻想,幾乎篤定自己今天絕對死到臨頭。
那種煎熬和膽寒,他都忍不住想求對方乾脆利落趕緊下手。
可男人依舊在盤問他:「這藥你們什麼時候研究出來的?」
白大褂都快哭出來了:「這我是真不知道,我只是最底層給他們做髒……」
不等他「活」字說完。
男人手指一緊,他便肉眼可見迅速失去生機,耷拉腦袋整個人軟下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