就好比,衛殊是故意被抓的。
幾個人圍了過來,衛殊到底沒有反抗,心甘情願地被押住雙手,待走到虞清歡身邊時,幽幽道:「小狐狸,我們很快就會見面。」
虞清歡漠然地瞥了他一眼,不著痕跡地挪到長孫燾身後,就這樣,長孫燾將她完全擋住。
「總覺得被他耍了。」衛殊被帶走後,虞清歡說了一句。
「你從哪招來的人?」長孫燾隨口一問。
虞清歡道:「黎陽縣,這人自稱是占山為王的好漢,但阿六在他面前,連反抗的機會沒有,江湖上有這號人物麼?」
長孫燾眉頭微鎖,道:「的確有這麼一號人物,就不知是否是同一人。」
想到近日以來的膽戰心驚,虞清歡咬牙道:「斬草不除根,春風吹又生,就不能直接殺了了事?」
「殺他沒那麼容易。」長孫燾伸手招來蒼梧,「送王妃回縣衙。」
「我不去。」虞清歡一想到衛殊就被關在縣衙里,便覺得渾身不自在,她迅速抓住長孫燾的手臂,把頭搖成撥浪鼓,「你去哪,我就跟著去哪!」
說完,虞清歡整個人掛在長孫燾的身上,她在心底告訴自己,這舉動純粹只是為了避開衛殊,順道製造博得長孫燾信任的機會。
絕不會是,對長孫燾有什麼綺思。
長孫燾神色自若地將她的手指一根一根地掰開:「跟著也行,別礙事,本王沒工夫看著你。」
「嗯!」虞清歡乾脆利落地應了一聲,拖著疲憊而疼痛的身軀,跟著長孫燾去了城南。
見過災難,方知地獄。
原來,平城根本不像表面上那般寧靜祥和,患病的人,幾乎集中在城南的居民區。
太陽火辣辣地炙烤著大地,空中沒有一片雲,沒有一絲風,整個世界仿佛凝滯了一般,但仍然有陣陣惡臭,被太陽蒸騰而起,清晰地鑽進鼻腔。
「患病的有多少人?」虞清歡看著隨處躺倒的百姓,有老,有少,有男,有女,他們就那樣躺著,台階上,屋檐下,大樹底,挪動分毫對他們來說都是奢望。
他們的身軀潰爛流膿,他們的神情呆滯而絕望,就連痛苦的喊叫都做不到,仿佛被死神扼住咽喉,死亡的恐懼籠罩心頭,偏偏連臨死前的哀嚎都發不出。
第73章 他看起來,有些順眼
滿心悽惶,悲哭斷腸。
未患病的人們,緊緊閉著門窗,恐懼又痛心地望著,那些他們無力挽救,只能絕望等死的親人。
而等待死亡的那群人中間,同樣有蛇鼠蟲蟻,家畜走獸。
「一萬餘人。」長孫燾神情冷峻得可怕,仿似早已麻木,又像竭力克制,「從第一個患病者被發現,短短一個月零八天,便擴散到一萬餘人。而活活受盡折磨而死的,就有一千人餘人。」
虞清歡指著歪躺在地的幾隻老鼠:「果然是那種能在人畜之間傳播的奇毒嗎?」
「如果你所言非虛,那想來是的。」長孫燾的聲音里,透出無盡的疲憊,「當年你外祖父所遇到的情況,你能細說麼?」
虞清歡想了想,道:「其實直到現在,我也不清楚外祖父當年是因為這種毒而喪命,還是因為試藥喪命。只記得有一日,他從山上採藥回來,就變得很奇怪。他時而失魂落魄,時而瘋瘋癲癲,娘親問他緣由,他一會兒說自己無能,一會兒說自己殺了人,最後,他才把這種毒的存在告訴我和娘親,但還來不及交代更多,便死在了藥房裡。而去世前,他身上也有些許潰爛。」
「我不明白為什麼當時我和娘親沒有被傳染,但有一件事,我記得很清楚,那就是外祖父自那日採藥回來後,便再也沒有近距離和我們接觸,他曾吩咐娘親一旦他遇到意外,便就地將他焚燒,最後我們葬下的,也是外祖父和他整個藥房的灰。」
長孫燾遠眺滿目蒼涼:「你的意思是,只要不觸碰到,便不會被傳染,而火,可以讓這該死的毒消失,對嗎?」
虞清歡詫然抬眸:「你想?」
「百姓!於千里江山而言,微小如一粒粒塵埃,他們是鑄就帝王業的磚石,也是上位著手中的棋子,於有些人來說,千千萬萬條人命根本算不得什麼!」長孫燾堅定地道,「但,在本王這裡,任何一個子民都很珍貴!本王絕不會,放棄任何人!」
他說這話的時候,擲地有聲,灼灼如火的太陽照下來,曬得他大汗淋漓,卻讓他多了幾分認真的感覺。
虞清歡將自己藏在他影子的陰影里,有那麼一刻讓她覺得,就算天塌下來,也會有長孫燾這種高個子的人頂著,一想到這裡,她就莫名安心。
這時候,虞清歡甚至有些理解外祖父的舉動,在英雄的眼裡,果然付出比索取更能讓他們感到幸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