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知道為什麼,聽她喊出自己名字的這一刻,他心口莫名堵得慌。
他站在醫院大門口的台階上,深呼吸了幾下,淡聲問:「醫生讓你出院了嗎?」
應粟說:「我燒已經退了,謝謝你昨晚照顧我。」
一聽她這稀鬆平常的語氣,席則就知道她果然忘記昨夜在馬路上的那段記憶了。
說不出是鬆氣還是遺憾,總歸兜兜轉轉,他們的關係可能又要回到起點了。
「你在家嗎?」席則繼續往外走,「我過去看看你。」
那邊沉默了片刻,才輕聲說:「席則,我想一個人待著。」
席則頓住步伐,閉了閉眼,極力壓制著自己翻湧的情緒,卻還是忍不住開口:「應粟,是不是我進一步,你就會退一步?」
又是一陣沉默。
應粟似乎嘆了口氣,語氣沒有任何起伏:「席則,你知道昨晚我為什麼鴿了你那場電影嗎?」
席則不說話。
應粟繼續道:「因為你帶我去看的那場電影,不是我想看的。」
席則陡然拔高了音調:「那你一輩子,就只願意看那一場電影了嗎!」
「你問我這個問題沒有任何意義。」
「那什麼有意義?」席則快被她逼瘋了,「你告訴我什麼有意義?」
那個男人拋棄了你,害你得了抑鬱症,讓你對活著都喪失了希望,你竟然還捨不得他!還不肯,給別人,哪怕一絲機會!
「活好自己的人生最有意義。」應粟好像點了支煙,她吸了口輕輕吐出,聲音帶著幾分淡漠的飄渺,「永遠別為了不值得的人改變自己。你想看什麼電影就去看,會有很多人願意陪你。」
席則嘲諷地笑了聲,「姐姐,你自己的人生都活不明白,就別來指點我了。」
「我比你懂自己想要什麼,什麼是值得的,什麼是有意義的。」
「那樣最好。」應粟也笑了笑,「我沒什麼可說的了。」
席則心莫名一緊,他似乎預感到什麼,果然——
「席神,席大少爺。」應粟聲音很冷,「你的遊戲,該結束了吧。」
「……什麼意思?什麼遊戲?」
應粟說:「我不想探究你接近我的目的了,但我們約定的那一個月,到此為止吧。」
「應粟,」席則絲毫不在意自己身份被戳穿,反而笑了起來,「你覺得一個男人,故意接近一個女人,能是什麼目的?」
「你已經把我睡到了,目的達成了吧。」
席則氣極反笑,順勢賭氣般地回了句:「那就讓我睡夠一個月!」
掛斷電話後,他罵了聲操,猛地拉開車門,一腳油門轟出去。
直接奔著應粟的公寓飈。
他算發現了,跟這女人說什麼都沒用,就得做。
只是車開到一半,他冷靜下來,又想起昨晚她那不死不活的狀態。
這明顯就是經歷過什麼巨大的創傷,還沒有修復好自己,他再貿然闖入她的世界,也許會把她逼的越來越遠。
她淋過什麼雨,淋了多久,那場雨把她澆到了什麼程度,他一概不知。
於她而言,他只是一個寂寞時用來發洩慾望的工具而已。
他不能朝她走近,一進就會觸到她的觸角,她會立刻冷靜地退回安全地界。
他們之間最穩定的關係,大概就是基於身體本能的需求關係。
哪天她新鮮勁過了,她對他厭了,膩了,他們就徹底結束了。
人是不會對一個工具動心的。
席則放慢速度,漫無目的地穿梭在鋼筋鐵林里,四周的高樓大廈鱗次櫛比,千篇一律,縱橫交錯的高架公路像是一個巨大的迷宮。
他慢慢意識到,自己從一開始,走上的或許就是一條死路。
駛出一條高架後,他無意識地苦笑了聲,左打方向盤,駛離了通往應粟公寓的那條路。
中控上的手機震了下,他車內連著藍牙,隨手滑了接聽。
「席則,你妹妹有些喝醉了,方便過來接她一下嗎?」是滕凡的聲音。
他平常很少跟他打電話。
這個電話是為席迦打的。
開學時,席迦和尤蔓一起送他去的學校,在宿舍里打過一次照面。
尤蔓是滕凡的偶像,激動地握了個手後,尤蔓還隨口提點了他兩句。
席迦沒有學音樂,但她遺傳了尤蔓的鋼琴天賦,臨走前她還親切地和滕凡在學校鋼琴室切磋了下琴藝。
從小到大,席迦總是不厭其煩地想要融進他的所有交友圈,認識他身邊的每個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