待這陣耳鳴過去後,她猝然抬頭,重新望向席則。
席則正懷抱著那把木吉他,安靜地注視著她,待她望過去時,手持麥架,低聲開口:「蝴蝶飛不過滄海,但我可以。」
應粟腳下踉蹌了一步,眼角忽而滑下一滴淚。
周璨敏感察覺到她的異樣,在身旁輕輕扶住她,小聲問:「姐,你這是被他感動了嗎?」
……感動?
是啊。
感動。
他如此費盡心思,千迴百轉。
當著這麼多人的面,用一首纏綿悱惻的情歌,來訴說他的不甘與不舍,企圖挽回他們這段本就不正常的扭曲關係。
應粟不得不承認,她輸了。
從他唱出《蝴蝶》的那一刻,她心甘情願淪為他的『獵物』。
她凝視著席則那雙溢滿深情的眼睛,緩緩扯起唇角,輕笑了一聲,無聲對他做口型:你贏了。
「姐?」周璨還在一旁憂心地喚她。
應粟拂開她的手,轉身,逆著人流,一步步往外走。
玫瑰花瓣在她手裡一瓣瓣凋零,落了一地,很快被陌生的雙腳踩爛。
誰還記得它剛剛馥郁的芬芳?
人和花沒什麼不同,都只是剎那芳華。
走出酒吧的那刻,所有喧囂熱鬧都在一瞬間遠去。
應粟站在霓虹燈牌下,長長地舒出一口氣,從外套兜里摸出一根煙和一支zippo荊棘玫瑰的打火機。她滑開翻蓋,拇指滾動了幾次滾輪,都沒有火苗竄上來,她蹙眉低頭一看,才發現自己的手指竟然在細微的顫抖。
她有些想笑,應粟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。
一首歌而已,竟然緊張到這地步。
她想甩一下手腕,身後卻猝不及防伸來一隻手,那人用食指頂住打火機底部,拇指覆在她的拇指上,帶著她的勁道滾動滾輪。
下一秒,暗紅色火焰猛地竄上來,映出兩人對視的深黑瞳孔。
席則默不作聲地垂睨著她,伸出另一隻手為她攏著火。
應粟怔然片刻後,微微低下脖頸,就著兩人手上的打火機點燃了煙。
席則鬆開手,應粟順勢甩上
打火機滑蓋,揣回兜里。她吸了口煙,輕輕吐著氣,隔著繚繞的白霧瞥了眼席則身後背的兩把吉他。
靜默須臾,她不動聲色地開口:「學了多久吉他?」
「十多年。」
秋夜的冷風有些寒,席則往左邊傾了傾身子,用身體擋住了後面刮來的風。
應粟微微眯眼,用仿若初識般的目光認真打量著他眉眼,席則任她盯著,半晌,好笑地勾了勾唇角,「第一天見我?」
應粟搖搖頭,嘴角浮著一點似有若無的笑意,「第一次見你彈吉他。」
她說著視線不由瞥向他左肩,「這把木吉他看起來有些年頭了。」
「嗯。」席則語氣平靜,「這是我第一把吉他。」
應粟問:「是爸媽送的吧?」
席則看了她一眼,「嗯。」
「你母親不是鋼琴大師嗎?怎麼沒讓你繼承她的衣缽?」
席則眼眸微妙地黯了瞬,「我媽從小就培養我學過很多樂器,只是我最喜歡吉他。她尊重我的愛好。」
應粟點點頭,沉默地吸口煙,不再多問。
席則卻突然笑著瞥她,「是不是把我祖宗十八代都挖出來了?」
「席家這樣的背景用不著挖,都在百度上擺著呢。」
席則主動坦白:「我不是故意隱瞞,也沒有騙你,我的確從家裡搬出來獨立生活了。」
「我只是……」席則頓了頓,低聲說,「想用一個普通的身份,接近你。」
按照正常的套路,這會兒她該問一句你為什麼接近我,存著什麼心思?
可她知道,席則絕不會說實話。
而她,也沒有再追問的必要了。
人生在世,悲喜參半,她過去27年已經嘗遍了萬般苦悲。
今後這不知何時便會戛然而止的殘生,不如盡興暢意一回。
有些事,也不是非要個答案不可。
她抽完一支煙,四周巡睃了一眼,剛要抬步,席則已經奪過了她手裡的菸頭,走向幾米遠的垃圾桶,丟進去。
應粟站在原地,等他走回來,抬眸問:「回學校嗎?」
席則低頭看著她,喉結微滾:「可以不回。」
「你開車來的嗎?」應粟又問。
席則點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