應粟深吸一口氣,「知道了,進去吧。」
周璨離開後,寂靜的走廊只剩她和傅斯雯兩人。
應粟走到窗邊,斜倚著牆。
傅斯雯自始至終都很從容平淡,符合她一貫滴水不漏的作風。
而且這所私立醫院是傅氏旗下的,走廊甚至病房裡發生什麼,都不會泄露出去一絲一毫。
絕對的安全和私密。
所以,她才敢光明正大地出現在這裡。
靜默須臾,傅斯雯走到她身後,開門見山,「雲蔚跟你說什麼了?」
應粟沒什麼情緒地說:「一個母親還能說什麼,當然是拜託我照顧周璨。」
傅斯雯自然不信她這鬼話,臉上浮起冷笑,「你現在知道,斯禮為你做了多少了吧?」
「我只知道,」應粟目光冰冷地射向傅斯雯,「你們又用權勢操縱了別人的一生。」
「應粟,別不知好歹了。」傅斯雯像是聽到了什麼笑話,淡漠地說,「你應該慶幸我弟弟喜歡你,否則你早就和你父母一家團聚了。」
應粟諷刺地笑出聲:「我應該謝謝你們,讓我苟活了這麼多年是嗎?」
「你是該感恩。」傅斯雯說,「別總覺得自己受了多大委屈,斯禮除了不能給你婚姻,已經給了你全部,你還有什麼不滿意,你有什麼底氣敢跟他鬧?」
「雯姨,」應粟忽然上前一步,凝視著她那雙永遠高高在上的眼睛,微微挑起唇角,「你愛過一個人嗎?」
「……」傅斯雯猝不及防,她目光閃爍一分,隨後不屑地看向她,「愛是最沒用的東西,我是獨身主義,自然只愛自己。」
應粟絲毫不意外她的回答,往後一退繼續慵懶地倚著牆,「其實有個問題,我一直不明白,雯姨能替我解惑嗎?」
「你想問什麼?」
「依您的身份地位,眼界格局,」應粟語氣里的反諷意味分明,「您為什麼會和我母親成為閨蜜?」
「我母親蒙昧、陳朽、膚淺,除了那張臉一無是處,還把婚姻和男女之愛奉為圭臬,與您天差地別,她哪點入了您的眼?」
傅斯雯神情微怔。
她已經許久沒想過趙慧蘭了。
那個年少好友,也是她唯一的閨蜜。
如果應粟沒問起,她自己都快記不清了,她們的友情非常可笑地源於……一碗蜂蜜水。
大學時,她是尊貴顯赫的傅家大小姐,人人奉承她討好她追捧她。
她也曾借著家族榮耀揮霍過,夜夜流連派對、晚宴和酒場,享受著簇擁和數不清的愛慕。
那個時候的她活得風光恣意,卻也很快察覺到了自己與別人的不同,熱鬧過後的恐懼、空虛、寂寞成為了一個吞噬她的無底黑洞。
依稀記得是一個暴雪夜,她爛醉如泥回到學校,意識模糊著走錯了寢室。
給她開門的是趙慧蘭——學校公認的校花。
她很美,很嬌,也很乖,家教嚴從不出去鬼混,聽說家裡早就給她定了婚事,一畢業就結婚,所以她從不跟男孩單獨走一起。
傅斯雯當時最看不起的就是這種循規蹈矩的乖乖女,兩人沒打過交道。
可偏偏就是這個她從一開始就懷有偏見的女孩,收留了她一晚,見她吐得昏天黑地,還冒著暴雪第一次偷溜著跑出學校,給她從藥店買了藥和蜂蜜。
她不知道跑了多久,一小時後才回來,雪白的臉蛋凍的通紅。
她餵她喝了藥,給她沏了碗熱乎乎的蜂蜜水。
蜂蜜水很甜,比酒的滋味好太多了。
後來她就把酒戒了,卻怎麼也戒不掉那晚的記憶和……感覺。
再後來,她就和趙慧蘭成為了最好的閨蜜。
二十年相交,她斂性收心,沿著家族的青雲梯在仕途之路上步步高升,成為平凡人望塵莫及的人上人。
然後看著趙慧蘭按部就班地在傳統道路上戀愛、結婚、生女,綻放、枯萎、腐朽,淪為大千俗世里最微不足道的平凡人。
兩條完全平行的路,從一開始就不該相交。
所以,一個走向了生,一個走向了死。
傅斯雯微不可察地閉了閉眼,掩住一切情緒。
「因為你母親夠愚蠢。」
她再睜開眼時,眸色一派沉靜,毫無波瀾,和當年參加趙慧蘭葬禮時一模一樣。
「並非相似的人才能成為朋友,相反的也可以,因為人是需要襯托的。」傅斯雯冷笑著看向應粟,「只要時時看到你母親的境遇和結局,我就能永遠警醒自己,我走的這條路是無比正確的。」
應粟撫掌一笑:「受教了。」
「可惜,」傅斯雯重複了和當年一樣的話,「你和她走上了同一條路。」
「那有什麼辦法?」應粟無奈地說,「我身上畢竟流著她的血。」
「但你青出於藍比她聰明。」傅斯雯眼神更冷,「因為你攀上的是我弟弟,也是整個傅氏的掌權人。」
「人總要往高處走嘛。」
傅斯雯瞪了她一眼。
恰巧,監護室房門打開,周璨踉蹌著從裡面走出來,她渾身虛脫差點摔在地上,傅斯雯走過去攙扶了她一把。=quothrgt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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