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旁伺候的馮祿聽得雲裡霧裡,上下打量完新帝後,小心翼翼問:「陛下,您是不是沒睡醒?」不然怎麼穿著裡衣就跑來了,還披頭散髮的。
新帝辯駁:「朕壓根沒睡!」他這一日好像過不去了。
「這?」馮祿看向天佑帝。
天佑帝無比淡定吩咐兩句,不多時下人拿了鶴氅給新帝披上,又給他搬了把椅子,然後遠遠的退了出去。
清幽的院子裡只剩下父子兩人,夕陽西下,蟲鳴不斷。
天佑帝把自己手上的餌料全灑進了魚池才重新看向他,問:「你上了五回朝?」
新帝點點頭。
天佑帝:「兩日前,申時初到申時末一刻鐘內反覆循環了六次?」
新帝瞪大眼。
天佑帝繼續:「然後突然又回到了三日前,方才傳了太醫,時間又反覆了?」
新帝狂點頭,隨後不可置信的和天佑帝對視:「難道,父,父皇也和兒臣一樣……」
父子兩個對視:確認過眼神,是一樣倒霉的人。
天佑帝嘆了口氣:「不必憂心,朕自登基起,也過了二十幾年,不也沒事?」他私心裡並不希望老六知道這事和小七有關。
「二十幾年?」新帝瞳孔劇縮,這破日子她是一天都過不了。
天佑帝安撫他:「除了時間會反覆,沒有其他任何害處。也就反反覆覆起床、上朝、批奏摺、用膳……朕最多一次也就批了三十幾次,上百本奏摺,也就有點費手……」
什麼叫也就有點費手?
他不是父皇,馬上天子,他從小沒吃多少苦的。
三十幾次、上百本奏摺……他仔細數了數,那不得數千本?
那手還能要嗎?
父皇的身體不會是這樣拖垮的吧?
這強度,估計不用二十年,最多兩年他就能見閻王。
他連連擺手:「父皇,繼位之前,你也沒有和兒臣說這個啊!」他可不想哪天反覆如廁三十幾次。
天佑帝:繼位之前他說了,老六會以為他這個父皇瘋了。
只有切身經歷過,才能感同身受。
新帝重新跪了下去,鄭重道:「父皇,要不您還是繼續回來當皇帝吧,兒臣心態、身體都欠佳,無法勝任。」
好不容易甩出去的擔子怎麼可能再接回來?
天佑帝又沒瘋,他嘆了口氣道:「朕身體都這般了,你怎能如此不孝?」
新帝:「兒臣也不想的。」
天佑帝給他建議:「要不你也生個兒子,你就解脫了。」
新帝嘴角抽了抽:他老子坑兒子,他可不是坑兒子的人。
再說了,他現在皇后都沒有,就算現在娶親再到生孩子,再養大……那得多久?
起碼得十幾年,十幾年他墳頭草都迎風招展了。
「這主意一點也不靠譜。」
天佑帝挑眉:「沒有兒子坑就只能坑兄弟,要不你問問老五願不願意替你,亦或是把小七騙回來?」他私心裡還是希望坐上皇位的人是小兒子。
新帝眼前一亮,隨即又暗了下去。
天佑帝看了他一會兒,最後才道:「朕只能告訴你,你沒瘋,時間反覆也是正常。你年富力強,好好挺住。去吧,
朕累了,要睡下了。」
新帝遊魂一般出了頤和殿,頤和殿的門關上,小喜子等伺候的人連忙跟上。
新帝遊蕩到太廟附近,見裡面的燈光還亮著,又有聲響傳出來,於是問:「裡面是誰?」
小喜子連忙道:「是敦王殿下。」
新帝疑惑:「老五?他還在裡面幹什麼?」
小喜子解釋:「每年太皇太后冥誕都需要皇子掃撒太廟,往年都是幾個皇子一起。如今西途郡王和靈泉郡王都走了,陛下也登基,宮裡頭也無小皇子,就只剩下敦王爺了。」
所以敦王爺大清早的干到天黑還沒幹完。
新帝:好慘的老五。
但一想到自己的處境,又覺得自己比老五還慘。
他放輕腳步走進太廟,隔著太廟的大門,就見一敦實的身影背對著他,撅著腚在擦地,邊擦邊咬牙切齒的嘀咕:「死老六,別落到本王手裡,落到了本王手裡,非叫他天天刷恭桶,倒夜香!」
敦王身邊的奴才連忙小聲提醒:「王爺,小心隔牆有耳,不要亂說話了!」
敦王不忿:「去他的隔牆有耳,大不了把本王遣出玉京!」總比年年一個人打掃這麼大的太廟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