弦月高挂,阴风凄凄,周遭槐树伸长的枝干宛若鬼魅,为这般夜色蒙上一丝不祥。
祝清酌站在鬼宅前,本就素白的小脸如今更是惨兮兮的白,腿软成面条,站都站不住脚,更别提向前一步。
一旁的年轻小子推她一把,颇有些恨铁不成钢,“去啊,清酌。你可是十里八乡有名的驱鬼师,此番只要能帮王大人解决了这桩难事,未尝不可由此做契机,替你枉死的父亲寻个清白。”
祝清酌木着一张脸,心中啐了一口,暗骂他不做人。
旁人不晓得,他林俊生还不知道吗?
她这所谓驱鬼师的名号,全靠招摇撞骗得来,手上哪来什么真本事。
往常两人打配合,还可以糊弄一下愚昧的乡绅,换来微薄的酬谢与虚假的名声,几方人马惺惺作态间就把“驱鬼师”这个名头焊在身上了。
可这座鬼宅屹立此地足足二十年,期间无数有真本事的驱鬼师进去了,但见哪个全须全尾地出来了?
祝清酌想要调查养父的死不假,却不想现在就把小命交代在这了。
更何况——
祝清酌余光中注意到身后浓雾中几个若隐若现的身影,那是王大人家中奴仆。
她在心中懊悔,早知就不当众戳穿王大人家的公子弄虚作假了,不然也落不得今天这个局面。
祝清酌此人,生平坑蒙拐骗惯了,唯一一次站出来仗义执言,就被王大人父子俩给联手坑到了这。
而她的故事说出来也坎坷。
生逢乱世,如今天下大乱,厉鬼横行,所幸所在王朝的皇帝是个仁义之主,一直兢兢业业,为国为民。
致力于把王朝打理好,然而手再长,也管不到别人弃女婴于乡野。
祝清酌就是这个女婴,被人遗弃在路边,哭嚎了一日一夜,嚎得眼瞅着要没了气时,被人捡着了。
她一生运气恐怕都用在这,认了个有真本事的人做养父。
养父祝凛生是个顶顶厉害的驱鬼师,威震四野,厉鬼见了都要绕道。
拥有一身看家本领,却吝啬教祝清酌一招半式,不然她也犯不着去当个骗子。
不过此前的祝清酌不在意,靠着祝凛生的荫庇,吃穿不愁,甚至还能有书念。
直至她八岁这年,祝凛生被请去驱鬼,也就是这一次驱鬼中丧了命。
祝清酌还记得那一日,赶来传信的人只带回一个小布包,里头放着养父留给她的一切,却不见半片残骸。
年幼的她红着眼睛,扯着那人问“爹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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呢”。
那人没应答。
只细细瞧着她的眉眼,似是可怜她又成了孤女,掏出上头给的银子,一张老脸褶成橘子皮,“你家大人得罪了贵人,但贵人心善,并不打算牵连起家人。”
“体谅你一个孤女没法生计,特意又让我送来一袋银子。”
祝清酌年纪虽小,性子却倔犟,咬死不信自己那遇人三分笑的养父会得罪人。直接推倒了他,抄起路边的石头就要往他脑门上砸。
幸而林俊生那时路过,见着她彪悍的样子匆忙冲上前来,拍着她的手把石头打掉。
祝清酌还晃着神呢,那传信之人已经连滚带爬地站起身,指着她呵斥,“我若是你,早就对贵人感恩戴德。”
他颤巍巍撂下这句话,又骂道,“果真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!”
也是怕祝清酌再发疯,踉跄着爬上马,跑了。
从始至终,没说过祝凛生究竟因何而死。
也就是因此一遭,祝清酌开始学着从前祝凛生的模样驱鬼,就是为了有朝一日,那“贵人”听到她的名声,请她驱鬼,还她真相。
只是计划刚进行到一半,就来到这有名的鬼宅前。
祝清酌清楚,王大人父子早就疑心她是不是真的驱鬼师了,从前没少试探,这次更是演都不演,直接要叫她死了。
她叹气一声,“算了,俊生哥,我们回去吧。大不了不要王大人这笔赏钱了,反正这些年积攒下的银子也够过完这个冬日了。”
林俊生不知她心中百转千回,还在暗自着急,但见她面上疲惫与畏惧,终是没再坚持。只恋恋不舍盯着这鬼宅,像是放弃了唾手可得的富贵荣华。
直至迷雾中伸出一只手,用力将祝清酌往内一推。
祝清酌险些越过那宅子,脸上慌乱一瞬,及时稳住身影,堪堪停在门槛处。
还好,没进宅子。
但下一刻,面前多了只煞白的鬼手,在她面前晃了晃,随后扯着她的手就往宅子里拽。
祝清酌哪肯依,咬着牙攀着门,愣是不让这鬼手将自己拽进去。
“清酌!”林俊生反应过来,立马上前拉住祝清酌。
他一身使不完的牛劲,硬是把祝清酌给往回拉了几步,即将退出这鬼宅范围时。
那背后之人又一次动了手,两只干枯瘦削的手一用力,祝清酌连带着林俊生齐齐陷入这鬼宅里。
那人阴恻恻笑了一声,下一瞬,一张白惨惨的鬼面浮现在半空中,眼眶里黑洞洞的,不见眼球,只死寂地“盯”着那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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老头看。
老头原本的欣喜褪去,只余下惶恐与无措,哆嗦着唇往后退了几步。
眼见抓不着,鬼面慢慢淡去。
夜风袭来,老头后背大汗一场,可那双苍老的眼里却盛满恶念,死死看着这鬼宅。
*
祝清酌眼前一片昏暗,适应好半天,也才只能勉强看见自己手掌的轮廓。
“俊生哥?”她轻轻唤道。
林俊生没回复,像是没跟她掉在一处。
祝清酌再往前几步,脚下踩到一个软绵绵的东西,她心中觉着怪异,蹲下身子摸了摸,烂泥一样的手感,鼻间嗅到诡异的腥臭酸腐味。
不知为何,她产生了一个不好的念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