造船的某一天下雨,娜娜感冒了,我们的分别提前了。整个夏天,这是第一次下这么大的雨,之前夏天下雨都是下子就停了。可这场雨,足足下了一天一夜。
等我赶到湖边时,娜娜在那里用手拖着已经成形的船,防止被水流冲走。“娜娜,太危险了”我大声喊,跑过去,帮她一起拉着,好一会儿,这雨还没停,反而越下越大,不用过多久,河水会蔓延到沙滩,岸边。得找跟绳子,我想,我叫娜娜回去拿绳子,我在这拖着。
娜娜就这样感冒了。我真后悔当时叫娜娜去找绳子。船没了,就没了吧,可娜娜感冒了却得不偿失,我当时应该叫她直接回家的,这样或许她就不会被淋感冒了。娜娜找来了绳子,我们把船拴住,这个时候我们早就淋湿了。在路口我们准备分别时,娜娜拉住了我,“去我家吧”
“不行,我得回去换衣服”
“可是,你姥姥…”她说到一半,便没有说了。
“是的,姥姥会骂我”我全然忘记了这点,娜娜提醒了我。姥姥一定会把我骂得狗血淋头。船已经停了,我们只能绕道跑回娜娜住的宾馆。娜娜没有男生的衣服,在她一阵翻找下,终于找到一身比较适合男生穿的短袖和裤子,虽然穿起来有些紧绷和别扭。
屋外还下着雨,娜娜开始用风扇吹干我的衣服。
“还是我自己来吧”我说,伸手去拿衣服
“没事儿”娜娜抢过衣服,继续用风扇帮我吹着
“……你中文越来越好了,娜娜”我说
“啊哈”娜娜开心地笑了。傍晚时分,雨停了,夕阳在下雨后显得更加辉煌,金光在彩云间流动,却给人一种不真实感,娜娜把烘好的衣服递给我,我却听不进去她说什么,世界好像静了下来。要是一切就停留在这一刻就好了。
第二天,我到秘密基地查看船只,河水已经慢慢退了下去。
娜娜感冒了,发烧了。连续几天,她都没来,我去她家找她才知道她已经发烧两天了,头上正盖着湿毛巾。她爸爸妈妈在家里既着急又不知道怎么办,他爸爸找来了医生,可他爸爸居然一句中文也不会说,娜娜妈妈也是,幸好娜娜会一点中文,医生把药开给她,告诉她怎么吃。
送走医生后,娜娜拜托我一件事,家里的菜没了,她问我能不能陪她妈妈去菜市场买一下,她给了我一张清单,用中文写的:茄子,猪肉,辣椒,玉米,面包,水……
我领着娜娜妈妈,先去了菜市场,而我没想到的是,阿姨连找钱也不会,我才发现,阿姨有轻微智障,眼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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神懵懵的,动作也比较迟缓。一站一站买完东西后,我牵着阿姨回到了家。
到家后,又有人敲门,我正在房间给娜娜擦脸,以为娜娜爸爸在楼下。事实叔叔确实在楼下,可他慌张地跑上来,支支吾吾说着什么我听不懂的话,娜娜听得懂。她一下子起来,穿起拖鞋就跑下楼,我叫她穿件外套,她却是就穿件单薄的衣服就下去了。
原来是派出所的,说例行检查,不用担心,警察问了娜娜几个问题,然后就走了。叔叔不懂中文,阿姨有智障,所有的生活琐事都是娜娜一个人安排,处理,天呐,娜娜,你们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呢?我心里无比震惊。
处理完这件事,娜娜终于接过了我的外套穿上,却没上楼,而是准备洗菜,洗米做饭。我说:叔叔不会做吗?
娜娜摇了摇头,说:在我们那,男子是不能做饭的。现在一切都清楚了,妈妈智障,爸爸也不懂中文,所有的一切全靠娜娜,就连买菜做饭也是。
我难以置信地问:“你们就这么……就来这旅游啦?”
娜娜笑了笑,“嗯哼,有什么问题吗?”
我摇了摇头,不知道该怎么说,确实没什么问题,只要娜娜懂中文就可以应付了,但这趟旅游真的有必要吗?
娜娜说,他们之前还去过别的国家旅游,总不可能每个国家的语言都学会了再去旅游吧。我心想,好像有道理。
我接过她手里的盆和盆里的菜,叫她上楼休息吧。风吹过,娜娜紧了紧外套,她说:你会做饭?
我笑了笑,“嗯哼,有什么问题吗?”
在家姥姥也总是叫我做饭。娜娜想了想,认真地说:谢谢你,夏原。
吃完饭,我帮娜娜收拾好,就回家了。娜娜爸爸两只大手紧紧握着我的小手,说着什么,同时又做着什么动作。可我并不太懂,但娜娜爸爸眼眶都湿了,我有些慌乱,娜娜示意我点头,我胡乱地点着头。他在感谢我吗?可这只是很小的一件事啊。
星期天,一个看起来跟娜娜年龄差不多的女孩来买玉米。“你是夏原吧?”她这样说,我有些疑惑。然后她介绍说她是吴川的领居。于是我们简单聊了几句,吴川后面来找我算账,他认定我喜欢上了那个小女孩。原来如此,吴川暗恋那个女孩。
我被诬陷,只有我自己知道这是什么感觉。但这次我反其道而行之,于是我说:没错,我就是喜欢她怎么了?!
这话恰好被娜娜听到,她一下子跑开了。我追上她,她却出乎意料的淡定,表示没关系,说你如果喜欢她的话一定要勇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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敢地去追她。
娜娜这样说,我以为她是赌气,可她却是真的就好像在劝我建议我一样,我从未见过娜娜生气,哪怕她爸爸笨手笨脚地端杯水就摔碎了杯子,转而又无所事事地去看电视,她也只是叹了口气。而现在她的反应让我毫无来由地悲伤。那那个吻又算什么呢,为什么娜娜你能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呢?就好像我们真的只是朋友,很普通的朋友。可我们真的就是朋友吗?也是,娜娜你那么好,又怎么会喜欢我呢?
我这样想,识趣地不再烦她了。有那么一刻,我希望她能叫住我,哪怕只是一个转身也好,可她没有。我彻底无望了。她一点也不吃醋吗?娜娜,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呢?
整个夜里,我都辗转反侧。第二天,我们俩一如既往地来到秘密基地,森林深处的河流旁。我真正沉下心来继续造船,这让我开心,又有些不安。我回望娜娜时,她却是马上转过头去。而当我跟她说话时,她什么也没变,依然是甜美的笑容,温柔的声音。
我再也受不了了。有那么一刻,我无比想要直接冲过去,跟娜娜把话说清楚,可当我向她走了两步我发现,我做不到,我完全做不到。我对自己无比失望,用力漂了几个石头,可石头也跟我做对。我借口先走了,也许娜娜此时正疑惑地看着自己,但我头也不回地走了,没看到她任何反应。
怎么会这样呢?这一切都要怪吴川,可是又怎么能怪吴川呢?或许我应该感谢吴川,感谢她的领居女孩,让我终于认清了自己。没有人会喜欢我,包括娜娜。
造船的事我已经答应了娜娜,所以我每天依然照旧去。娜娜也是如此,只是某种莫名悲伤怪异的气氛在我们之间日渐蔓延。
“马上就要分开了啊!”她这样感慨道,望着已经快要完工的小船,有些半开玩笑地继续说:估计到时候我们就要告别了吧?
我不确定我是否捕捉到她话里的半分忧伤,因为娜娜说这句话就像是开心地说“我们一起去吃饭吧”一样的语气。
我没有回答,我不知道怎么回答。也许我也应该像娜娜一样乐观地感叹几句,再聊几句人生理想,可我的嗓子被堵住了一般,是干涩的。
但是,如果你最好的朋友即将要分别,而你作为东道主又怎么能给她留下个悲观的印象呢?
“那我们得加紧造船了”我说,企图让自己的语调跟她一样乐观开朗。
“那夏原,你会舍不得我吗?”
“会啊”我条件反射般继续强装乐观地说,把竹子架在船上,继续埋头苦干。我希望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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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什么也没看出,却又希望她看出点什么。我舍不得你,娜娜。
恍惚间,我瞟了一眼娜娜,这个时候,我发现娜娜她的脸色就像好几天没睡一样,头发在风的吹拂下有些凌乱,神情逐渐悲伤。她连伤心起来都那么美。我终于明白,她从来都是在强装乐观,强装镇定,就好像这样就能晚几天分别,就好像这样我们就能更舍得对方一样,可我们终究要分别。
“没事,就算你父母不带你来,或许等我们以后长大了,还能见着面呢!”我安慰说,挤出一丝微笑。她勉强笑了笑,不再看我,躲避我的视线看往别处。娜娜,我请求你,不要哭好吗。
“娜娜,帮我拿一下那个铁锤”我说,希望能转移一下她的注意力。“哦,好”她的声音带着哭腔,背过身用手快速擦了擦眼角,将锤子递给我。
后面几天,娜娜又是开朗活泼起来,好像之前什么事也没有发生。这天刚好是街,我带娜娜来逛街。在这里,娜娜看到一个十分可怜的乞丐,之前我们这也偶尔会有乞丐过来。但是姥姥告诉我那些都是骗人的,因为他们是一个小组织,会分散在附近各个乡镇乞讨,乞讨的钱都要上交给一个帮主,甚至有人认出来前几年失踪的孤儿居然被打断手脚在那乞讨。
而娜娜看到那乞丐的第一眼却移不动脚步了。“夏原,我们去帮帮他好不好”娜娜说,可怜地看着那乞丐。没等我说什么,娜娜已经把今天准备用来逛街的钱全部拿了出来递了上去。那个妇女马上在地上给娜娜磕头,嘴里念叨着什么祝福的话,我一把夺过娜娜手里的钱,那妇女呆呆地望着我,娜娜也疑惑地看着我。
“夏原,你…”
我看着那妇女,她实在是可怜,可我依然记得小时候自己被欺骗的例子。那个时候我把一个星期的零花钱都给了一个老头,姥姥知道后大骂我一顿,随后她带我到一处偏僻的郊区酒馆,我看到一大群乞丐聚集在那喝酒抽烟,日子美妙得不得了,包括那个老头也在。什么儿女双亡,从小多病等都是假的。
而且,娜娜你没看到之前一大群乞丐去吴川那领玉米的场景吗?他们是一个组织。我这样说,拉着娜娜的手赶紧离开。那妇女看起来实在是太可怜了,我怕我再不走连自己的口袋也要心甘情愿给她。待拉着娜娜走后不久,我把这事告诉了娜娜,娜娜坚定地说:我宁愿她是假的,也要把钱给她。就这样,一连几天,娜娜每天都会从家里带点零花钱出来给那个乞讨的妇女。
当我把这件事给姥姥说时,我以为她至少能给我些启迪,或是帮助,可没想到她嘲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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讽娜娜道:嘿,她可真有钱。
“姥姥,这是钱的问题吗?是娜娜太善良了!”我说,对姥姥这个回答无比失望。
“嗯”姥姥敷衍了一句,“我有钱我也这么善良”
我没再理她,娜娜就算没钱,估计一样会把自己的钱给那个乞丐。况且,娜娜并不是有钱人,她爸爸穿的就是普通的背心,她妈妈比我们这的农村妇女更像农村妇女,手粗糙得就像砍了一万斤柴一样,爸爸的手也完全不想精英人士,跟镇里砖厂搬砖的工人差不了多少,连皮肤都一样的黝黑,就像蒙了一层灰。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有钱来这旅游的。
第五天的时候,我决定采取措施。但当我走到那个妇女面前时,本来准备好说的话却一下子忘记了。我要说什么来着?我努力回想自己之前想好的话术,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愣愣地站在妇女身前好一会儿了。终于想起来了!我想,看着妇女准备说话。这个时候,她从内衣里翻找什么,没找到,又翻开里面一件内衣,像剥洋葱一样。这一次她还没找到,又搜了搜裤带,终于找到一张皱巴巴的纸币,她将纸币递给我。她在干嘛?
我犹豫了,即使离那张纸币还那么遥远,我却仿佛已经闻到了什么难闻的味道,我不由得身子往后倾,尽量离那张纸币远点。她似乎察觉到什么,毫无在意地收回那张纸币,随后从那个碗里拿了一个硬币,这显然是刚刚某个好心人丢给她的,她欣喜地递给我,满是沟壑的手看起来跟姥姥的手一样苍老。看我没接,她的手又往前递了递,就像大人给小孩子零花钱买零食一样,脸上满是疼爱欢喜的神情。我彻底呆不下去了。我刚才到底多伤她的心了啊。
“你”我说,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,也许我要说谢谢,但我不能收下那枚硬币,“你没有工作吗?”
她看起来最多五十岁的样子,怎么没有工作要来乞讨呢。她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。我发现我说了句废话,我在干什么呢?他们有工作还会来乞讨吗?我好像又揭了一次她的痛处。
“总之你不要再来这里了”我有些生气,或者是恼怒,我不知道,感觉自己脑袋嗡嗡的,心里乱乱的。缓和一下语气,我硬着头皮说完最后一句话:“那个小女孩身上也没多少钱,你不能再收她的钱了!”
我跑开,也不管她什么反应,我怎能如此对待一个流□□女?想到她可能也是出来骗人的,这至少让我心里好受了点。
次日,我来到河边,准备跟娜娜说这件事,没想到娜娜也有事跟我说。
“你先说”我说
“还是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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你先吧”她说
“我…不,还是你先吧”我说,看着娜娜,毫无来由紧张起来,她要跟我说什么呢?
“那个妇女-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