下高速的時候,車輛降速,等待前面幾輛車通過收費站。
鍾瑾寧在間隙里看了旁邊一眼。
少年的帽子不知道掉到哪裡去了,歪著頭,呼吸平穩,睡得很熟,搭著的薄絨毯變得皺巴,半條胳膊露在外面。
鍾瑾寧的眸底漾開笑意,忍不住又看了一眼他的頭髮。
以前的盛熠是偏美式前刺的髮型,碎發凌亂,兩側剃薄,怎麼看怎麼桀驁,帶著渾勁兒。
自從知道了周末要跟著他回去看姥姥,盛熠去新做了髮型,黑髮蓬鬆柔軟,乖乖垂落在額角,妄圖遮一遮太過鋒利的眉眼。
他改了髮型,一刻也等不及,發照片給還在上班的鐘瑾寧,問:【哥哥,我的新髮型好看嗎?】
那時候的鐘瑾寧在開會,順手點開了照片,真沒看出來有什麼變化,沉默兩秒,違心地夸:【好看。】
盛熠期待問:【哥哥覺得哪兒變好看了?】
鍾瑾寧默默關了手機。
當晚回家,鍾瑾寧就被少年拉進了衛生間,好好學習了一通前後髮型的不同之處。
現在到了車上睡了一覺,少年的頭髮睡得亂蓬蓬的,支棱卷翹,看不出半分精心打理過的模樣。
後面的車輛忽然滴了一聲。
鍾瑾寧抬頭看去,發現前面的車已經空了,發動車輛,往前駛去。
盛熠被這一聲鳴笛給叫醒了,睡眼惺忪地坐起來,問:「哥哥,我們快到了嗎?」
「還有半小時。」鍾瑾寧的聲線帶著安撫,「你再睡會兒吧。」
盛熠打了個哈欠:「不睡了。哥哥你開車累不累?要喝水嗎?」
「不累,現在不喝。」鍾瑾寧道,「我小時候喜歡吃姥姥煮的糖水蛋,長大了每次回去,姥姥都會給我提前煮上一碗。我等著回去喝糖水蛋。」
盛熠問:「糖水蛋是什麼?」
鍾瑾寧道:「紅棗和紅糖一起煮荷包蛋,我姥姥煮的是溏心的荷包蛋,很好吃。」
又問:「盛一,你要不要理一理你的頭髮?」
盛熠疑惑:「啊?」
他打開副駕座位前方的遮陽板,從上面的鏡子看到了自己亂七八糟的髮型,目露呆滯。
半邊臉上,甚至還有壓出來的紅印。
少年拿手扒拉幾下,發現毫無作用,手忙腳亂的,拿了礦泉水和紙巾,試圖用打濕的紙順一順自己亂飛的頭髮。
鍾瑾寧在旁邊笑出了聲。
「哥哥。」盛熠的耳尖臊紅,轉頭抗議,「你怎麼還嘲笑我?」
鍾瑾寧正色:「不是嘲笑,是覺得你可愛。」
「我才不可愛……」
盛熠一陣折騰,發現實在挽救不回來了,低聲嘆氣,語氣隱隱絕望:「就這樣吧。」
鍾瑾寧忍著笑意,不敢出聲傷害到他現在敏感脆弱的神經,只覺得自家小男友無論是什麼髮型,都很可愛。
車輛開在鄉間小路上,道路很窄,兩邊都是大片大片的綠色田野,遠處是青山藍天,還有鳥雀飛過。
盛熠降下車窗,迎面而來的是舒適涼爽的清風,似是昨晚剛下過雨。空氣里夾雜著泥土和青草的香氣。
他問:「哥哥就是在這裡長大的嗎?」
「是。」鍾瑾寧道,「我跟著姥姥長大,在這附近讀了小學和初中,然後去市里讀了高中,那時候也是每半個月回來一趟看姥姥。」
車輛很快開到了一處小院子外,木柵欄做的門關著,門口兩側的無盡夏開得團團簇簇,好似粉紫的雲霧。
鍾瑾寧往裡面看了眼,隨意道:「今天沒什麼車,我開的比平時快,姥姥這會兒估計在地里做活,還沒回來。我們先進去吧。」
盛熠嗯了聲,卻一動不動。
鍾瑾寧鬆開安全帶,轉頭看去,注意到了少年格外緊繃的神情,無奈地問:「怎麼這麼緊張啊?我帶你見的是我姥姥,不是狼外婆,不吃人的。」
盛熠低聲道:「我沒什麼和長輩打交道的經驗,怕說錯話。」
鍾瑾寧伸出手,摸摸少年的臉,道:「你要是怕說錯話,不知道該接什麼的時候,你就看我,我來接話。」
「姥姥會不會覺得我沒禮貌?」
「不會。」鍾瑾寧哄,「不要擔心沒有發生的事情。而且我給姥姥說的是帶個小朋友來見她,你要是不自在,就當是我的朋友,過來玩一趟,別想那麼多。」
盛熠固執道:「我不是小朋友,也不是朋友,是哥哥的男朋友。」
鍾瑾寧笑著道:「是、是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