兩人說話的聲音不算大,周圍環境嘈雜,尋常人聽不清他們的對話,偏偏這馬車裡坐著的三人都是習過武的練家子。
永寧侯離家多年,侯府在流箏的管理下辭退了不少男人,車把式、廚子、侍衛和僕役幾乎都招的女子。
京城裡的人都嘲笑流箏到底是丫鬟出身,不會管家,府里所有活計都用女人,遲早捅出簍子來毀了侯府。
後來侯府非但沒有被毀掉,反而被她管理的井井有條,這些人聽說侯府下人待遇好,又削尖了腦袋想往裡擠,卻被告知只招女人。於是大家又想盡辦法把自家的姐姐、妹妹甚至女兒往侯府里送。
這麽多年過去,用著女管家、女車把式、女侍衛的永寧侯府被京城人視為異類,縱使夏池國從未有不允許女人做管家、侍衛、車把式的法律,但大家沒見過,就覺得她們有問題。
現如今還想出如此可笑的理由來解釋她們的存在。
葉靜蘭掀開車簾正要下車教訓那兩個男人,手持棍棒的侍衛上前攔住她。
「大小姐,宵小鼠輩不勞煩您出手。」
葉靜蘭聞言掃了眼圍觀的人群,方才說閒話的那兩個男人已經不見身影,她輕蔑一笑坐回車裡。
「阿娘,京城不愧是大地方,好氣派,人也好多,我以後也想和那些大姐姐一樣做侍衛,拿著棍棒好生威武霸氣。」
城門口往來人多,侯府馬車又極盡奢華貴氣,引得路人頻頻駐足觀看。
扎著粗麻花辮的少年貼在自己母親身旁,黑黝黝的眼睛滿是嚮往,捨不得從車隊侍衛的身上挪開。
她的母親揉了下她的頭,鼓勵她:「我家小高以後肯定更厲害,做侍衛頭頭!」
「好,做侍衛頭頭!」叫小高的少年高興地蹦了一下。
「當個被使喚的下人有什麽意思,大姐,我看你女兒長得又高又壯,可以試試當將軍噻。」身後挎著菜籃子的婦人聽到母子倆的對話,忍不住插了一嘴。
母子倆齊回頭,母親問道:「當將軍要會帶兵打仗吧,我家小高認的字少,不識字能做將軍嗎?」
「這……我也不曉得,我是聽我家青雲說的,她讀的書多。」婦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。
她看母子倆背著包袱像是外地來的,熱情道:「不識字不要緊,學認字不就成了,我們搗衣巷裡有個私塾,把孩子送過去讀書唄。」
「讀書,噯,讀書好。」
母親也想送孩子去讀書,她熱絡地和婦人聊起來,沒一會兒兩人就相見恨晚互稱姐妹,她們攬著孩子一同往搗衣巷去了。
永寧侯府的車隊剛出城不久,平北將軍府的馬車也到了城門前。
相比永寧侯府的豪華車隊,平北將軍府的則顯得低調許多,只有一輛馬車,也沒帶上一兩個侍衛隨行。
不像永寧侯府帶了整整一隊十二個侍衛不說,還帶了廚子丫鬟,這哪像是去寺廟,簡直像是去郊遊。
兩個守門的士兵發現將軍府馬車裡坐著的不是將軍,而是府里的小姐,態度瞬間輕慢許多,揮揮手就讓駕車的趕緊走。
「永寧侯府和平北將軍府的女眷們怎麽都去永濟寺,我聽說侯府是為死去的先夫人祈福供燈,將軍府的小姐又是去做什麽的?」守城門的男人問道。
永寧侯府年年都去永濟寺為先 夫人祈福供燈,每年都點數百盞燈,請多位大師為先夫人誦經,而且還會在先夫人的祭日當天放糧施粥救濟窮苦百姓。
因此京城百姓都知道二月初十是永寧侯府先夫人馮尋鈺的祭日,也都會在那一日誠心誠意地悼念馮尋鈺。
另一個守城門的男人搖搖頭:「我哪知道,去寺廟除了祈福還能幹什麽。」
「侯府年年為了祭拜先夫人如此鋪張浪費,真是敗家,侯爺回來看到庫房一兩銀子都不剩,估計會活活氣死啊。」
「她們哪是為了祭拜先夫人,我看就是那個姨娘想藉此偷油水,花錢讓自己吃香喝辣,最後好名聲也落在她頭上,心機不可謂不深。」
他們說話不背人,平北將軍府的馬車還沒駛出城門,慕容無雙在馬車裡聽得清清楚楚,她心裡說不出的難受。
永寧侯府的姨娘年年都耗費錢財為先夫人祈福供燈,京城裡有人夸有人貶,誇她的說她德行好,身為妾室,卻始終尊敬正室,哪怕正室已死,也在面子上做得漂亮。
貶她的說她心機深沉,罵她鋪張浪費不懂得勤儉節約,如此大張旗鼓地祭拜先夫人,豈不是擾了死人清淨,揣測她在藉此為自己謀私利。
「小姐,永寧侯府的人真是怪呢。」銀竹也聽到了守衛的對話,加上她之前聽說的傳言,只覺得永寧侯府和京城人說的一樣,是一群異類。
慕容無雙的笑容裡帶著苦澀:「怪不怪暫且看不出來,但她們這麽做,讓全京城人都知道了有位叫馮尋鈺的女子來過這世間,也知道她的祭日是在二月初十。」
而她的母親應玉樹也死於二月初十卻無人知曉,亦無人知曉每年她也會去永濟寺為逝去的母親祈福供燈。
她的母親被世人遺忘,就連父親也忙於朝中政事,不能和她一起去永濟寺為母親供燈祈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