而靜蘭的心早在二月就飛出去了,飛往快意恩仇的江湖。江湖兇險,武林中更是魚龍混雜,靜蘭羽翼未豐不經世故,去江湖中歷練一番也好。
流箏拿著一桿槍闖入雨中,一擊制住葉靜蘭,將她的槍挑開,銀色槍尖直指她喉嚨。
「專則成,亂則廢。你的心太亂,何必練槍。」
葉靜蘭終於回神,她的手臂被震得發麻,哐啷一聲,平沙槍掉在地上,少年垂頭喪氣地走到屋檐下坐著。
「姨母,我想不通。」
流箏從未見過靜蘭這般失魂落魄的模樣,以往靜蘭有煩心事,找別人打一架就好了。看來今日靜蘭遇到了靠打架無法解決的問題,才會如此煩心。
流箏放下槍走到她身邊坐下,問道:「說出來姨母幫你想想。」
葉靜蘭靠在流箏肩上,把事情經過娓娓道來,訴說的過程中她逐漸發現了自己煩悶的原因。
她討厭方敏行高高在上地嘲笑她什麽都不懂,不滿京兆府的男侍衛竟敢把她攔在門外,埋怨自己無法解救浣衣女們。
她痛恨自己的無能,空有一身武力,卻無法解決這三件事情。
「京兆府和浣衣女的事情不是你的錯,官府是男人的地盤,哪怕是本朝最尊貴的皇后來了,她也進不去官府。」流箏拿著帕子將葉靜蘭臉上的雨水擦乾。
「靜蘭,你怎會覺得方敏行高高在上呢?你以前從來不會將她們的話放在心上,她們是螻蟻,何必在意螻蟻對你的看法。」
「我……」葉靜蘭想了想,大概是方敏行說的是事實,才讓她如此憤怒。
她視方敏行等人為螻蟻,不將她們放在眼裡。而男人又視她為螻蟻,最低等的男官都敢將她攔在門外。
她也是螻蟻,卻看不起同為螻蟻的方敏行,她甚至不如方敏行。
夏池國的律法將所有女子視作螻蟻,方敏行卻開設書院教女子讀書習字,立誓用筆抹去律法中的偏頗。
縱她命如螻蟻,卻有蚍蜉撼樹的豪情壯志。
方敏行早已看透夏池國的律法,而她卻看不懂。
她仗著自己出身高貴,有姨母給她善後,憑藉老侯爺的權勢橫行霸道,可以無視世俗對女子的約束,過得比其她人瀟灑自在。
所以她能嘲笑慕容無雙迂腐,敢在茶水鋪講述習狀元的故事,告訴柳青雲未來會有女科。然而這些她只是嘴上說說而已,從未想過自己要為此做些什麽。
她笑話慕容無雙是色厲內荏的紙老虎,她自己又何嘗不是個狐假虎威的懦弱之人。
春雨已停,金色陽光穿透烏雲灑向大地,葉靜蘭站起來走到院子裡,千言萬語化作一句話:
「姨母,我不想被攔在門外。」
流箏撿起葉靜蘭丟下的槍遞給她,說道:「那就打進去。」
「怎麽打?」葉靜蘭接過槍,疑惑道。
「北延國怎麽打進去的,你就怎麽打進去,照貓畫虎還不會嗎?」流箏笑道,「你花了我那麽多錢去買北延國的消息,肯定比我更清楚該怎麽做。」
葉靜蘭聞言不好意思地低下頭,她以前花錢買北延國的消息,只是想效仿完顏和姃成為萬人之上的皇帝,並未有過開女科,設女官,改律法的想法。
她只顧自己,沒想過別人。
方敏行說得對,她以前什麽都不懂。
「可我和完顏帝不一樣,完顏帝在登基之前就有權勢、軍隊和錢財,我現在什麽都沒有。」
「你站在這裡空想當然什麽都沒有,現在想謀權篡位還為時過早,先出去闖蕩一番,見見世面再說。」
流箏拿著槍示意葉靜蘭和她比試一局:「馮爭,讓我試試你的槍,看看你有沒有本事自稱小槍仙。」
「好啊。」葉靜蘭展顏一笑,舉起平沙槍率先出招。
葉靜蘭跟著流箏習武多年,妙真梨花槍早已練得爐火純青。流箏帶著她從妙真梨花槍的第一式槍法開始練。
妙真梨花槍有七個套路,共計二百二十三式,葉靜蘭一招白蛇吐信試圖挑開流箏的槍,流箏見狀使出狂風擺柳,霎時間槍花淩亂,葉靜蘭一邊抵擋一邊後退。
「行槍不可有勢,勢乃死法,存於胸中,則心不靈矣!」流箏教導葉靜蘭靈活出槍。
葉靜蘭當然明白這個道理,她早已練透妙真梨花槍,姨母的出招習慣也被她摸透,剛才不過是和姨母客套兩招。
她腳下輕移,將連山步發揮到極致,迅速繞到流箏身後,一招蜻蜓點水攻向流箏。
不料流箏猛一回頭,使出一招葉靜蘭從未見過的槍法,她舉槍挑起葉靜蘭的槍,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的速度翻槍下壓。葉靜蘭想要撤槍後退,流箏卻再次將壓下的槍挑起,如此三起三落打得葉靜蘭措手不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