從村民的住處離開後,蘇博文心中的憂慮稍微減輕了些。據那村民所說,「邕親王」出現在長魚村是為尋仇,點名要殺仇家,並未傷害無辜之人。
屠村之事不過是人們在口口相傳時添油加醋、誇大其詞罷了,但她還是決定連夜趕路,希望能更快趕到晉州城和燕淼見上一面。
當蘇博文頂著烈日站在晉州城外的時候,她險些懷疑自己是不是來錯了地方。
晉州城牆上破損嚴重的地方早已被妥善地修繕好,僅有幾處無關緊要的小缺口還未補上,完全不像一座被叛軍圍攻了一月之久的城池。
跟著石力前往府衙的路上,蘇博文放眼望去,街道上往來人群熙熙攘攘,熱鬧非凡。神武軍的士兵們身姿挺拔,統一穿著青色的軍裝在街上巡邏。
「神武軍是前夜攻破的晉州?」 蘇博文出聲問道,語氣中帶著驚訝。
在她看來,燕淼借用邕親王的身份巧妙地操控叛軍與晉州守軍鷸蚌相爭,自己則尋機金蟬脫殼,率領神武軍在背後坐收漁媼之利,如此一來,攻占晉州當然也不算難事。
然而,想要在短時間內將城中叛軍餘黨盡數肅清,還要安撫好晉州百姓,讓晉州城迅速恢復到戰前的模樣,這可絕非易事。
「不錯,正是前夜卯時。」 石力充滿探究的目光落在蘇博文身上,僅看其走路的姿勢,便知道這位蘇姑娘不會武藝。
掌管無常會,專做殺人生意的孟婆咸沭,怎麽會突然帶著一位不懂武功的年輕人來晉州?
姓蘇名博文,石力從沒在江湖裡聽說過這號人物,心中的好奇越發濃烈。
她打探道:「蘇姑娘看起來不是在走江湖的人,怎麽會和孟婆前輩一起來晉州呢?」
「咸沭前輩受姒命相師所託,將我從全州的錦書堂一路護送至此。」
蘇博文剛說完一句話,梁丘天諭就迫不及待地插了一嘴進來:「你是天機部的人!那我問你,姒命前輩說的那兩個預言是真的還是假的?」
相師姒命在全州做出的兩個預言,在夏池國鬧得沸沸揚揚,被定下死期的老男帝嚇得夜不能寐。第二個預言裡提到的帝星已現,更是讓不少男人動了心思,想找個機會坐實這個帝星之名。
蘇博文不懂相術,離開全州之前,她也好奇地問過姒命,預言是真的嗎?
姒命回她:「亦真亦假。」
「一真一假?哪個是真的?」梁丘天諭滿臉疑惑。
蘇博文愣了愣,姒命說的是這個「一」嗎?
石力本來打算探探蘇博文的底,結果被梁丘天諭這麽一攪和,計劃落了空,梁丘天諭還盡問些不著調的問題。
她順著梁丘天諭的話說道:「是真是假,初雪那天就知道了。」
談話間,三人已經來到了城內最熱鬧的集市口,石力還想繼續打探消息,蘇博文卻被路邊熙攘的人群勾住了目光。
「她們在看什麽?」蘇博文問。
「看有罪之人認罪。」石力道。
燕淼命人用珍稀藥材吊著劉治的命,讓他活到現在就是為了今日。她要讓天下人知道平北將軍應玉樹所受的冤屈,讓她們看清朝廷上那群屪賊的醜惡嘴臉。
蘇博文踮起腳尖往裡看,一個戴著枷鎖的男人跪在地上,距離太遠,她聽不清男人在說什麽,只能隱約聽到附近的人們口中不時提及 「平北將軍」 以及 「破衣衛」 等字眼。
跪在地上的男人因為長時間不停地說話,聲音愈發沙啞。站在他身側的士兵見狀,直接將他的腦袋按近旁邊放置的水桶里,讓他痛痛快快地喝個夠,隨後勒令他繼續坦白當年的真相。
男人被這一口水嗆得不停咳嗽,卻絲毫不敢耽誤,邊咳邊說道:「平北將軍應玉樹,咳咳,守衛北疆,帶著三千破衣……破衣衛出生入死,為朝廷立下汗馬功勞。班師回朝後,卻被其枕邊人謀害,她的丈夫企圖霸占她的軍功……」
男人察覺到自己的聲音變小,臉上瞬間浮現出驚恐之色,趕忙張大嘴巴,努力提高音量,唯恐身後的士兵又用那些恐怖的刑具折磨他。
「在應玉樹死後,朝廷數十男臣在男帝的允許下瓜分了應玉樹的軍功……」
十多年前的真相在眾人面前緩緩揭開,人群中頓時一片譁然,紛紛叫嚷著要為平北將軍討回公道。
男人已經將自己知道的盡數道出,他滿是紅血絲的眼睛裡流出淚水,哀求道:「我把該說的都說了,求求你們給我個痛快,殺了我吧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