訾驕算著時間問:「這位趙行商能在清寧鎮停留幾日?若時候太短恐怕來不及。」
吳掌柜撫過自己微胖的肚腩,「他本就是清寧鎮的人,此次回來也為了歇息,應當會多留一段日子。不過他外出行商,要的數量許是不少,你們如今也有長久合作的兩家鋪子,還得自己看看能否安排出空來。」
訾驕側首望向身旁人,「琤哥覺得呢?」
木頭畢竟全數都是婁琤在刻,即便要接大單子亦得顧慮對方的精力,訾驕沒有擅自應下,只將決定權交給他。
婁琤極短地考慮幾息,很快應道:「可以,我可以試試。只是不知這位趙行商要多少數量,又得在哪日交貨?」
見他答應,訾驕便自然地接上話,「吳掌柜可知趙行商家住何處?我們遞個帖子過去,好與他定下時間再詳談一次。」
「是該如此。」吳掌柜最為欣賞訾驕這般的周全伶俐,起身從架子上拿過筆墨來,「訾驕小兄弟便在這寫罷,等會尋著空了我叫夥計送去,也省得你們跑一趟。」
「多謝吳掌柜。」訾驕寫上商談的時間地點,將拜帖封好交託吳掌柜。
兩人從隔間走出,庭竹坊內客人漸多,吳掌柜遇見了熟客上前招呼,他們便自行從人群空隙中撤離。婁琤背上還有一個包袱,是要交給新燕閣的梔子香木牌,上次新燕閣的掌柜娘子留下了他們的四塊牌子以作嘗試,此番不出意外的話便能談成穩定的買賣了。
二人走在路上,訾驕面前忽然伸出一隻手來,寬厚的掌心中央躺著方方正正的紅封,正是不久前吳掌柜給的。
婁琤專注地盯著他的神情,喉結上下滾動一遭,「給你。」
訾驕略有迷茫地瞧他一眼,「給我?」
「我的都給你。」婁琤說得言簡意賅,實則肩背連帶著臂膀都緊繃得很,生怕眼前人拒絕,動作急促地把手掌又往前遞了遞。
訾驕明白過來他的話,不由眉目靈動地帶上幾分笑痕,「琤哥的意思是,往後你掙來的全都歸我管了?」
婁琤堅定地應聲,他知道訾驕配得上世間最好的東西,而他沒有俞家人那般富貴,便只想給對方自己所擁有的全部。
訾驕從他掌心拿起那枚紅封,裡面是同樣的三兩銀子。他捏著其中的稜角,仿佛生出個壞主意般眯了眯眼,眸內波光粼粼地閃動,「那家中床底下,盒子裡的四十多兩也歸我了?」
婁琤聽他這般說,反倒高興,重重地點兩下腦袋。
訾驕挑眉:「狗也歸我?」
婁琤剛要接著點頭,又驀地一頓,心裡冒出個「那我呢?」的念頭來,喉嚨里倏忽不自覺地哽住了。訾驕定然不會說出讓自己也歸他管的話來,那家裡便只剩下他一個,婁琤腦子裡彎彎繞半天,無端開始嫉妒起婁二來。
「狗——」
不等他說完,訾驕目光往他稍稍蹙緊的眉心上划過便知他在意的是什麼,卻不動聲色地將紅封塞還他手中,抬步繼續向前走。
婁琤連忙追上去,想通了一般擲地有聲道:「家裡的都歸驕寶。」
錢歸你,狗歸你,我也歸你。
訾驕哼哼兩聲,並不接他的話,只顧自邁步。婁琤緊追他的腳後跟,原本還有些心急,不經意間瞥見他飛揚驕氣的神情,才知這不過是小貓興致乍起的戲弄,便閉了嘴不再多說,墜在後頭包容而愛重地看著他,握緊了掌心中的紅封。
這三兩銀子,必要替訾驕買些東西才好。
兩人一前一後到了新燕閣,鋪內掌柜是位姓劉的娘子,見他們來便笑著將他們引到二樓的雅間,沏上茶後道:「我雖是新燕閣的掌柜,卻並非鋪子的主人,我們東家上次見了梔子香的木牌亦頗為喜歡,說要自己過來聊這樁生意,我這便去將她找來,還請二位稍待片刻。」
訾驕頷首應下,劉掌柜轉身出了門,約莫一刻鐘後雅間的門再次打開,進來的人穿著一襲珊瑚色繡水仙暗紋的長裙,姿態端雅,樣貌上竟頗有些熟悉之感。
訾驕瞧上兩眼,恍然記起對方來,竟是那日在胭脂鋪外告知他梔子香與梨香的姑娘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