說到這裡,他低低的,又帶著點啞意的嗓音一頓,很快,又接著道,「不會不喜歡你,永遠不會,一秒鐘都不會。」
沒等說完最後幾個字,陳京珩就錯開了視線。
他更難說清,在對意挽說這些的時候,自己的心究竟還是否像把她從藏酒室背回房間的那天般純粹。
如果說昨夜是徹底定性,那又是從哪天起開始變質的?
意挽臉上總算有了笑容,她習慣性依賴地枕上哥哥的肩。
她沒有再問昨天晚上哥哥到底為什麼要捂住自己的眼睛,那應該是哥哥的秘密。
每個人都有秘密,就像她因為不想讓哥哥擔心,更不想再麻煩爸媽,所以不會把表姐到淮京讀書的事情告訴哥哥和爸媽他們一樣。
只要是善意的,都沒有關係。
更重要的是,哥哥從來不會做對她不好的事情,她相信哥哥。
*
意挽上午上了兩節數學課,一節地理課和一節政治課。
中午回家用完午餐,陳京珩監督意挽午休後才去學校。
下午課程表里有節自習課,學生可以自主分配時間,可以去練琴,也可以去學習文化課。
意挽打算趁這段時間去了附中的普通班。
本來想跟思允說一聲,但思允昨晚失眠了,她從上節課開始就趴在課桌上補覺,連下課鈴響了都不知道,意挽也就沒再把她喊醒。
意挽在普通班沒有認識的同學,就順著樓梯間走到了最近的一班。
這會兒還正在課間,她拉住一個抱著保溫杯從教室出來接水的女生,拿出起先就寫好的紙條:
——同學,你認識萬姝含嗎?
那個女生拉過身側的另一個女生:「你說的那個二班的英語課代表是不是就叫萬姝含?」
另一個女生點頭:「對,二班的英語課代表就叫萬姝含。」
意挽點點頭,無聲說了句「謝謝」,然後走到二班教室的門口。
她從教室開著的門望進去,沒有看到教室坐著的幾個人里有萬姝含的影子。
她站在門邊等了幾分鐘,看到萬姝含拿著水杯走來的身影。
意挽快步走上前,拉住萬姝含的手,用口型說:「表姐。」
萬姝含一把甩開她,想吼她又怕被其他人聽見,最後把水杯擲在課桌上,扯著意挽的胳膊把她扯到了樓梯間,「江意挽,你又來找我幹什麼?你還嫌我不夠討厭你是不是?」
意挽權當自己是一個接收壞情緒的樹洞,只是沉默著聽完,然後在隨身帶的本子上面寫:
——表姐,我昨天跟舅舅聊天,他好像不知道你在日料店打工。你是遇到什麼事情了嗎?
「江意挽,你怎麼還好意思跟我爸聊天?我們家的家事你管不著,我的事情你更管不著!你不是早就去了陳家,當光鮮亮麗的大小姐去了嗎?什麼陳京珩隨父姓,你隨母姓?我真是不敢想像,那些跟在你身後恭維你討好你的人,如果知道你根本不是陳家親生的人,會怎麼對你?他們還會喜歡你,還會像個狗皮膏藥一樣粘在你這個啞巴身上嗎?」
意挽蹙起眉:
——表姐,你說我沒關係,但你不能這樣說我的朋友,他們都不是這樣的人。
——我今天不是來找你吵架的,姐,京大附中的學業這麼忙,你為什麼還要去兼職?有什麼困難,你不想告訴舅舅和舅媽,你可以告訴我,我們可以一起想辦法啊。
萬姝含眼神冰冷:「江意挽,你聽好了,我做什麼都不關你的事,你也別自作多情,我不是為了報復你才來淮京的,我是為了我自己。我必須考上一個好大學,我要擺脫你這個掃把星,擺脫我們家的厄運,我只是想讓我們家好過一點,這有錯嗎?」
京大附中師資是全國數一數二的,是江城哪一所高中都無法企及的,她只有在這裡念書,才能確保得到最好的師資。
萬姝含說完就要離開,意挽抿緊唇追上去,用力拉住萬姝含的校服衣角,倉促地在本子上寫:
——表姐,舅媽怎麼說我都沒關係,真的,我都不在乎。
——可是,我在乎你。姐,你忘了嗎?你以前跟我說過的,不管發生什麼,我們永遠都是全世界第一好。
萬姝含甩開意挽的手,「就當我反悔了,以前的那些事,我全都後悔了,我不應該跟你分吃一根冰棍,不應該把自己的洋娃娃送給你,不應該替你在我媽面前說好話,更不應該多管閒事......攔著我媽賣掉你的琴!我就應該在一開始的時候,聽我媽的話,不讓我爸把你這個掃把星接到家裡。」
萬姝含甩的動作過大,意挽手裡的鋼筆連同本子被一齊甩了出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