荊榕走出門,輕手輕腳地看了一眼,門還掩著,但門縫地下還是或多或少漏出一點微光。
荊榕沒有打擾,他看了看,將門外的廊燈打開,自己掩著主臥房門,也開了一盞小檯燈,隨後洗漱去睡了。
黑夜變得越發寂靜,臥室里只剩下兒童鬧鐘的走表聲,滴滴答答,這是天亮前最黑的一段時刻,連呼吸聲都變得清晰可聞。
時玉看了一會兒書,他有點渴,想鑽出來喝水,但他低下頭,將檯燈慢慢往外挪的時候,忽然不動了。
他低著頭,看見荊榕的外套蓋住的範圍之外,出現了一雙陌生的腳。
這雙腳停在他面前不遠的地方,帶著一點陰影,仿佛正在彎腰看他。
時玉的呼吸停了一下,隨後他把自己往裡縮得更緊了一些,他咬著牙關,慢慢地、一點一點地,往門外騰挪。
外套里很熱,但外邊的空氣好像變得特別冷,整個室內冷若冰霜,陣陣寒涼往裡侵入,讓時玉的胳膊起了雞皮疙瘩。
挪了不知道多久之後,他終於碰到了門後的防撞點,找到了門的方位。
時玉的心跳劇烈了起來,他深吸幾口氣後,忽而一把站起身,閉著眼摸到門把手,往外沖了出去。
只有一瞬間,他瞥見了光下模糊漆黑的影子,被他留在了身後。
他把門用力關上了,躲在了門廊的燈光地下,大口呼氣,但沒有發出一點聲音,他的身體冰涼,好像被凍結了。
荊榕聽見了聲音,他睜開眼,從床上翻下來。
他走下床的聲音激起了時玉內心更深處的恐懼,他有點驚慌地看向他,張了張嘴,但發不出完整的句子。
「我、不是、故意……我房間,有——」
他說得磕磕巴巴,聲音也在顫抖——無數次在恐懼中衝出房門的經歷背後,都是被吵醒的男人和女人,無奈疲倦甚至仇視的目光,還有隨時會砸向他的家具。
但這樣的恐懼在荊榕的一句話中瞬間消散了。
荊榕揉了揉眼睛,很輕聲問:「怎麼了寶寶?」
寶寶。
這個詞被他說得很自然,聲音壓低後,帶來一種奇異的安穩,那是非常自然的關切語氣。
荊榕走過來,在他面前半跪下來,先攬住他輕輕拍背,隨後察覺了他身上的涼氣。
牆角的626也沖了出來——它現在是一個銀面圓殼機器人的模樣,它先繞著時玉轉了個圈兒。
「有非人生物。」626說,「哥,你在都敢來,來的東西有點囂張啊。」
荊榕看了看門後。
他來這個世界時沒有預裝異感模塊,雖然能夠非常敏銳地感覺,但視覺上是看不見的,只能依靠626輔助——系統對一切能造成電磁擾動的生物都異常敏感,626亮著紅色的呼吸燈,舉起蛋糕叉,充滿正義地指向房門:「兄弟!就在門後!」
「好。」
荊榕拍著時玉的背,很穩定地說,「別害怕,我在。」
時玉沒有那麼害怕了,他被荊榕護在身後,626就在他腳邊,揮舞著蛋糕叉——上邊還沾著沒擦乾淨的奶油。
注意到時玉在看自己,626又變出一條機械臂,並開始播放「哇呀呀呀」京劇片段。
時玉呼出一口氣,他小聲對荊榕說:「裡面有……一個黑色的東西。不是人。」
「嗯,我去看看,你和它待在一起,別害怕。」
荊榕的反應平常自然得完全超過了時玉的預料,這件事在他面前,就好像有外賣需要下樓取一樣,很小一件事。
時玉下意識擔心道:「那個,很可怕……」
「沒事,我是專業的。」荊榕先摸黑去客廳里找了找,隨後找到了自己那根撬棍,他隨手掂量了一下,在手裡轉了一圈,隨後直接開了兒童房的門。
626同時在給荊榕的腦海中發送偵測圖像。
實際上不用看,荊榕一進屋就已經察覺,有東西在他進入後,往落地窗的方向躲了躲。
門口處的溫度稍稍上升,但是那個東西沒有離開。
時玉雖然非常害怕,但他也跟在他身後,探頭往裡看。
626還在檢索自己的圖庫:「這什麼,哥們?」
荊榕思考了一下,說:「不好說。這個世界正在加速離開主世界,時空的撕裂會卡住大量的非人生物,意念出不去,也會聚攏成怪物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