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已經不是外事可以左右的事情了,想要那些賣國鬻爵的人畏懼,只有實實在在地動刀兵。
衛衣雪已經知道柏嵐那邊的布置,知道一場兵變迫在眉睫——而這場兵變,如果成功,也足夠拖延藤原人入侵的腳步。
衛衣雪說:「眼下也急不得,等我和另外幾位先生見面再說。若是不成,我帶兄弟們投軍就是。」
他輕飄飄的一句話,卻已經讓人心定了下來。
是啊,如果什麼都不成,他們亦可以起兵——不如說,他們之中,誰不想起兵?正是因為後勤和聯絡是更重要的事,他們才會暫待於世。
衛衣雪不是別人,衛衣雪是真當過不出山的軍師,給過人指點,將仗打贏的。這世間萬事想要推動,都不過是一句拼盡全力而已。
四天後,衛衣雪踏上了異國他鄉的土地,寒地。
他是一個人前來的,等待其他人與他匯合。一江之隔的地方,風物人情已經大不一樣。他自己租了一個農戶的小木屋,暫時住下。
一道寒江,隔開了累累焦土與成片的莊主農園。這裡是邊境,時常有騎兵隊和憲兵遊走巡邏,神情都冰冷索然。
物資比在東國時更少,租房給它的農戶甚至點不起蠟燭,白天同時做六份短工,說是這樣再幹上三四十年,就能給家人留下一片完全屬於自己的土地。衛衣雪的到來,反而還給他們貼補了一些,令他們十分驚喜。
這家人八歲的小男孩在鍋爐房做夜班短工,白天夫婦都在附近的煙囪廠幹活,除去吃飯日用,幾乎不剩什麼。
衛衣雪靜靜看著,並不多說什麼。
第二日,村里來了消息,知道有個白淨的東國人來這裡租了房子,傍晚間就多了一些形跡可疑的高大男人,遊走在林地之間;正是走投無路,想要劫財害命的村中匪盜。
衛衣雪也不睡,他拎起農家的大柴刀,往門口一坐,目光點寒如雪。
到了白天,那些人都離開了,竟然沒有一個人真的敢對他動手。
憑著衛衣雪這把刀,他等到了後續的幾個同伴,一起進入寒地。接上頭後,他們很快離開邊境,前往寒地城市彼得格勒。
來人中名叫蕭別的人,長衛衣雪二十歲,遠赴歐洲十餘年;他對衛衣雪很讚賞,合作幾次之後,幾度極力相邀,這次也是他寫下邀請信,力請衛衣雪來寒地看看。
「寒地會的大多數人都在格勒城,但更核心的人暫時無法歸國,因為寒地國內到處都是要殺他的人。我本來和他們不是一路的,但我細聽了他們的理論,和國內的大家商討了一番,覺得或許對我們的事業有所幫助。」
「不論是立憲,君主或是共和,這都不是根本的問題。立憲者有英帝國,共和者有合眾國,君主更有寒地與藤原,但他們是我們嗎?不是。」
「我們的地要更大,人要更多,且我們的人,性情純善,古有俠氣。大家都是忠肝義膽,滿腔熱血的人,我們缺的是方法,我想,繼續多走走,我們多討論討論,會有幫助。」
這套理論,衛衣雪在歐洲時聽過,那時他身處布拉格,冷眼看著歐洲與寒地的衝突與戰火,那時已經多有留心。
「他們二月已打了一仗,沒有成功。」另一人說,「他們在動員下一場戰役,這次能成功嗎?我們若是聯合他們,也得等他們成功。」
「不,我們一定要聯合他們。」衛衣雪斬釘截鐵地說,「我們甚而要幫助他們。之後,他們的力量便可以為我們所用。」
衛衣雪說:「我們也有七八萬東國長工,在寒地國。我們必須分出力量幫助他們,即便再微小,這將是我們的合作的第一步。」
「能叫動嗎?」其他人思索一番,很快認同他說的話,但還有一些憂慮,「我們沒人。我們不可能把人從那些人眼皮子底下送過來。」
「沒有人,但有錢。」衛衣雪說,「錢的事我來辦。」
「衛先生,這麼說,你贊同他們這套說法?」事情太快,其他人還來不及反應。
他們被叫過來只是來看一看誕生在寒地的這些新理論,沒想到衛衣雪須臾之間就已經做好了決定。
衛衣雪停頓了片刻,說:「我來時,坐了馬車,馬車裡有一對夫婦,一個孩子。」
「他們是直隸人,早年北上京中討生活,但難以生活。關東耕地開放後,他們帶上全部家當,坐車到奉天,接下來的八百里路,打算靠腳走。」
「沒有地,種不了糧食,活不下去。出門討生活,沒有地,每日搬貨十個小時,只給一餐飯,攢不下來錢。」
衛衣雪說話很簡略,轉彎也和他的思路一樣,切換極快,「隨後我來了這裡,看見這裡的人們,生下來背上債務,要給莊園主納贖地金。一月收入八布幣,只能買得起十分之一個雞蛋。」
——其他的話已經不必說了。人人都已經明白了他的意思。
如今的東國土地,與寒地是最相似的。一樣的地廣物博,一樣的各國夾擊。
不想入局也必須賭這一把了。
他們置身事外,不妨幫上一手,靜觀其變。前人的經驗,最後都可以為我所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