今夜下朝已經是深夜,衛靈塵卻是春風得意,步履生風。
他回到自己的小院子裡,荊榕正躺在他平常的搖椅上,一手拿著一本書,身體隨著搖椅輕輕晃來晃去,見到他回來,荊榕移開書,道了聲:「早。衛大人。」
「月亮都上來了。」衛靈塵步伐輕快,想起中午吃的那頓飯,仍然覺得暢快欣喜,怎麼看這小殿下怎麼可愛可心,他和藹可親說道,「殿下晚上都做了什麼?晚飯用得好嗎?」
荊榕又把書放下了,抬眼看了他幾眼,露出一個很淺淡的笑:「你好像很高興。」
衛靈塵正預開口痛陳朝堂上事,忽然又想起荊榕身份上的忌諱——按道理,朝堂上的事對他說不得。
不過道理歸道理,衛靈塵讓南星關了四面院門,屏退其他下人,氣定神閒地說:「殿下猜一猜呢?」
荊榕很認真想了一下,說:「是治水的事吧。今天聽那邊田莊的人說,還在擔心今年雨水如何。今年暖得遲,二月冰汛未發,朝廷現在商量這事,已經有些晚了。」
衛靈塵在他身邊一把椅子上坐下:「殿下如何見得?」
荊榕把手裡的書沖他揚了揚:「我看了你的文章。」衛靈塵十五歲上殿試,眼光慧極,看事穩准狠,此前的奏疏和議論都在家留檔。
衛靈塵說:「書房裡的都是很久以前的東西了。不過,如果你看了治水篇,我在裡邊點的幾個人,今日已經推薦給陛下了。」
荊榕:「成功了嗎?」
「還待裁決。」衛靈塵說,這一瞬,他也有意跟荊榕談論一些國事,好待日後,他們二人境遇逆轉,仍可在朝局之上心照不宣。
「是這兩個人吧。」荊榕點了一卷書上的名字。他沒有調查,這兩個名字純粹是本世界的科技節點人物,這個時代的SSR,一個管漕運,一個理河道,只不過目前此二人的職責都和河運背道而馳:一個被拘在大理寺,一個還在做知縣。
衛靈塵曾經挑出這兩個人,是因為三年前黃河大患時,諸多摺子之中,這兩人的意見不同尋常。他本來也有意舉薦,但一是他出身不好,他點的人必遭群臣反對,二時當時氛圍正是千鈞一髮之時,所有人都急著站隊表忠心,治水的事也就連年擱置。
代禎帝急於做出政績,今年終於明著把這個問題拿了出來。
荊榕側身靠近他,一雙烏黑的眼睛看著他:「希望怎麼樣?」
衛靈塵說:「希望很大,不過真要治好,恐怕要以數十年計。」他順手開始脫官袍,隨口說道,「只能我在一日,罩他們一日了。」
荊榕點了點頭,也不知道在思考什麼。
衛靈塵稍一思考,說:「殿下想不想念書?」
荊榕抬起眼:「怎麼念書?」
「衛家有家學私塾,但殿下要是念書,我必然另請專人在家教習。」衛靈塵說。
荊榕:「。」
荊榕堅定地拒絕了學習活動:「我不要。」
衛靈塵想了想,倒是沒再堅持。荊榕的身份已經夠敏感了,請老師則更敏感,以荊榕的悟性和天賦,只要自己看著,也不會走上歪路。
「也好。」衛靈塵換了衣服,叫南星準備沐浴用品,他看荊榕還在門口看書,不由得笑眯眯地問:「我不在家,世子晚上吃得怎麼樣?」
荊榕說:「還可以。」
他又瞥衛靈塵一眼,看穿了他幾乎是明示的暗示:「你是不是還想吃我做的東西?」
衛靈塵欣然說道:「哪裡,只是問候一下世子罷了。當然,世子要是願意,我也是非常喜歡。」
荊榕沒什麼表情,過了一秒鐘,又很輕地笑了一下,他指了指放在手邊的一碟鵝黃色點心小方:「豌豆黃。留給你的。」
衛靈塵:!!!
原來還有暖心夜宵小點。
他沉穩地說:「殿下這也太辛苦勞累了。這樣,幾天後哥哥再陪你去一趟倉庫,你想要什麼拿什麼,好不好?」
荊榕翻過一頁書,眉目安靜 :「暫時沒有特別想要的。你先欠著吧,我需要的時候會向你提的。」
衛靈塵:「。」
是真不客氣啊這小殿下。
衛靈塵:「當然,不可以太過分。」
荊榕稍微想了想,覺得既然要了翠屏小方也不算過分,那麼應該也沒有什麼事能叫過分了:「自然。」
荊榕惜字如金,衛靈塵嘗了一口豌豆黃,接著連盤一起帶走了。
南星已經帶人把洗澡水準備好了,衛靈塵進去洗浴,又找南星聽報告:「世子晚上怎麼樣?」
「去後山的地看了看,玩了一會兒小貓,回來做了點心,然後就開始看您房裡的書。他洗漱得早,方便看困了直接睡,這幾天都是這樣。」
很可愛很省心。乖中帶著點藏著的出人意料,安靜中又帶著天生的銳利狡黠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