缺愛的存遠愛人的行為是保持獨立,不牽扯他人。
穆瀾峪抱著白存遠,在他耳邊說:
「不是的。」
「存遠,你不是這樣,白執也不是這樣。」
穆瀾峪很少說這麼多話,他慢慢回憶,慢慢說,音色雖然不柔和,說的內容卻都很溫柔。
「以前的你會保護被霸凌的同學,會體恤每一個少女的懷春之心。」
「是後面的事情,你生父母的所作所為,和你獨自一人生存的經歷,讓你不相信人與人之間的羈絆。」
「一個人不相信世界,是因為世界沒有給他,他所需要的理解和善意。」
「白執也不是這樣。」
「白執會保護給他炸油條的大娘。」
「晚上我嘔吐時,他說要找你。」
「白執本不應該為了我去找你,這和他一直以來敵視親近於你的人的行為背道而馳。」
「但他對我說,他要找你,為我找你。」
「父親曾教導過我,識人論跡不論心。」
「你和白執在我面前沒有殺人,白執有風險行為你都成功阻止他,你做了一個哥哥該做的一切,你依然很有責任心,只是不敢信任陌生人。」
「我可以想到,被親生父母壓迫後,不得不逃離家,一個人在社會上打拼,受到社會上成年人的惡意的你,是怎樣一點一點變得封閉的。」
「我很感謝當時我沒有離開,感謝我了解了你的經歷。」
「我差一點就把這樣用堅強武裝自己的你又丟下了。」
「所以,作為你的愛人,我想為了你和白執多做一些事情。」
「那些倖存者求我屈服於你時,我都全然包容,我不會不理解我的愛人和弟弟的情緒。」
「我不會對陌生人寬容,對親人嚴厲,視而不見你們對我的付出,甚至知道你們不會記恨我所以才只管自己的信念一意孤行。」
「換個人這樣在你們面前又走、又隱瞞、又凶他、又吐、又搶他哥哥,早死了,不是嗎?」
「你們已經在對這個世界釋放善意,我接收到了。」
穆瀾峪鬆開白存遠,看著他的眼睛,鄭重其事:「存遠,我說過,我不會再走。」
穆瀾峪的目光是能容納百川的海。
任何一道迷途的溪流都能在他的眼中找到歸宿。
白存遠差點忘了,穆瀾峪不是普世概念的救世主。
他是在列車難題中,既選擇好孩子,又選擇壞孩子的帝。
他從不選擇生命,決斷哪一種生命應該留下。
「人都是有欲望的,倖存者們為了守護家人會變得卑劣,白執為了守護你所以教唆他人自相殘殺,以獲得末世最早的生存權。」
「我想救人,不是通過審判一個人的好壞,我想理解我所能理解的人的行為,解除末世給他們帶來的焦慮和緊張,扭正他們的行為。」
「我們放走了一隻精神類喪屍,它的教唆力量比白執大。」
「如果真的恨白執,放走嚴強,放走精神類喪屍的我,才是板上釘釘,真的殺了三支隊伍,又會殺更多人的人。」
……
救世主在不經意間又給自己背負了兩條罪名。
「你和他不一樣,你主觀沒有害人意圖,而且就算不是嚴強,其他人受到精神污染,也會做出同樣的事情。」
白存遠客觀道。
不過仁慈如穆瀾峪,真的能這樣原諒有劣跡的白執,白執所做的真的只是教唆而沒有在其中摻雜過殺戮?
白存遠可以靠自己對弟弟的熟悉,判斷出白執沒有殺過人,但穆瀾峪是怎麼判斷的?
「你怎麼判斷他只是教唆,沒有親手殺過人。」
白存遠問完,穆瀾峪很快反應過來,白存遠口中的「他」指的是白執:
「因為你不在。」
「嗯?」
「白執像你,清高。你不在,他不嫉妒,他就不屑於殺人。」
「你們和那些普通人不一樣,普通人會為了愛人殺人,如果他們的摯愛有被病毒感染的風險,他們會毫不猶豫的用任何手段給自己的摯愛提升異能等級。而你們,沒有在意的人,或者說,你們全世界只在意那一個人。白執部署的時候,你並不在他身邊。」
白存遠眼中突然著染上星星點點的笑意,他抓住穆瀾峪話的中段,反問他:「哪一個人?」
「白執在意你。」
「那我呢。」
一直嚴肅正經表白的救世主突然臉上浮現出窘迫。
白存遠知道,穆瀾峪感受得到他對他的關注。
但穆瀾峪不好意思說,或者說,他無法確認。
穆瀾峪停頓了很久,才終於回答白存遠的問題:「弟弟。」
救世主的臉皮實在是薄。
白存遠搖頭,很認真地看著穆瀾峪,一字一頓道:
「我在意你。」
他的第二句加上了穆瀾峪的名字。
「穆瀾峪,我在意你。」
白存遠口中的「我在意你」說得又鄭重,又認真,那雙鹿眼緊緊地鎖定著穆瀾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