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切的一切,她都接受不了。
阮正榮受著她的怨懟,好聲好氣地哄她。
後來她不經意得知,他賺的錢全花給她了,自己褲子破了都捨不得換,叫季曼幫他補,才和他,或者說,家道中落的現況和解。
她別彆扭扭地和阮正榮道歉。
他笑著說,之前就算了,以後不許再跟爸爸冷戰了。
徐睿誠那句話,一下子讓她想起爸爸了。
她自知自己愛耍性子,不是討喜的小孩,但世上永遠有兩個人會在她受委屈的時候,無條件包容她,為她兜底。
小時候看科幻電影,發射載人飛船的新聞,幻想遨遊宇宙,俯瞰銀河。
長大後的阮季星終於意識到,她嚮往的不是繁星深處,而是一個由父母搭建的,理想的世界,他們的愛為其塑筋造骨。
說著說著,鼻涕混著眼淚一塊流了下來。
沈軻笑出聲。
阮季星捂著鼻子,砸他一拳,帶著哭腔說:「不准笑。」
他彎下腰,扯過衣袖替她擦眼淚,動作不輕不重。
說:「我沒帶紙,去洗手間洗洗吧。」
*
人在經歷兩種情況後,會不斷回憶當時的情形,並且懊惱不已——
吵架吵輸和丟臉。
毫無疑問,阮季星屬於後者。
並且,她還因為太過丟臉,在女洗手間磨磨蹭蹭好半天。
天告訴她為什麼,那麼多難堪、狼狽、窘迫的時候,都會被他看到?
沈軻倚著牆,半調侃地喊道:「阮季星,你要是掉坑裡了也吱一聲,我好叫人撈你。」
阮季星衝出去,把他拽走。
她額前、鬢邊的碎發沾了水,貼著皮膚,眼睛被淚洗過,變得格外亮,到了室外光線好的地方尤甚,有上好珍珠一般的潤澤。
她看了眼時間,問:「我請你吃飯,去嗎?」
沈軻反問:「封口費?」
「吃席——紀念『兩顆星小鋪』的早夭。」
不難受是不可能的,畢竟她費了那麼多心思做宣傳推廣,維繫顧客,還學著P宣傳圖。
好不容易有起色,這下全沒了。
「我請你吧,當遣散費。」
他兩手揣進外套口袋,眉眼淡然,「吃什麼你選。」
「好咯。」
阮季星走在前面,「你愛吃魚嗎?謝曉羽跟我說有家烤魚店不錯……」
女生都是如此嗎?
多神奇啊。
不到十分鐘前還哭得鼻頭、脖子泛紅,這會兒又能跟他討論,哪種口味的烤魚比較好吃。
昨天呢,像只被惹得奓毛的貓,咬他的手咬出牙印,今天又「不計前嫌」,慷慨請他吃飯。
你無從知曉,到底哪一面才是真正的她,抑或者,她到底有多少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