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說話的時候,眼底倒映著燈光,很亮,「要是怕被我笑話,你就躲起來,一個人偷偷哭。」
「我還是第一次被人教,要學會哭。」
因為眼淚似乎在「男兒有淚不輕彈」的規訓里,被從成年男性的世界剔除了。
事實上,他對此也很陌生。
哭,在不會言語的嬰幼兒時期,不過是為了吸引注意,告訴父母,我餓了,我不舒服。
長大後,到了能控制的歲數,他就沒哭過了。
他不想叫趙若華操心,而除了她,又有誰真正關心他的喜怒哀樂。不是所有會哭的小孩都有糖吃。
所以,準確地向外界傳達情緒這件事,便變得無關緊要。
但阮季星湊近他,小聲說:「因為解壓又免費。吃東西,喝酒,出去玩,哪樣不花錢啊?」
沈軻忍俊不禁。
她坐直,繼續像只松鼠似的往嘴巴里塞食物,嚼吧嚼吧。
他和她,就像極地與雨林,迥異的兩類人。
一直是他貪念她的溫暖。
一直是。
*
阮季星吃完了,從兜里掏出一支蘆薈軟膠,「你把臉轉過來。」
剛打開,又停住了,臉上表情微妙地變了變,遞給他,「我給你開前置攝像頭,你自己塗一下。」
對著手機一看,沈軻才知道,原來這麼紅。
難怪每個見到他的人,神色都奇怪。
碰一下,便像火灼一樣的疼。
不過比起上一次,沈長林還算手下留情了。
阮季星說:「你多塗幾次,估計很快就能好了。」
「嗯。」
她繼而慶幸道:「還好。」
「哪裡好?」
她說:「還好沒毀容,不然喜歡你的那些女生肯定都跑光了。」
他反問:「你呢?」
她險些岔氣:「我什麼我?跟我有什麼關係?」
「我又沒說你喜歡我,你急什麼。」
她的嘴唇動了動,感覺怎麼解釋都像欲蓋彌彰。
沈軻起身,揉了把她的腦袋,笑說:「時間不早了,回去吧。」
她憋著的一口氣,也只好咽了下去。
他送她到宿舍樓下。
「沈軻。」
阮季星很正式地叫他。
沈軻側過頭,隔著細密的雨腳看她,光線昏暗,視野朦朧不清,聲音卻字字分明——
她說:「你爸爸不心疼你,你也多心疼心疼你自己。」
直到回了宿舍,沈軻還在回想她這句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