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裡起冷風,屋內掛暖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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但他不能在這裡逗留太久,天一亮就要返程。那邊光憑小梁和劍客未必能看住呼衍容吉,前者太弱,後者太利,容易劍走偏鋒,劃傷自己。
於是第二日清晨,等章絮睡醒後,趙野便不留戀地離開了,像攀附在枝幹上的大蟲,翻過柵欄、圍牆,循著常人難以想像的路徑消失在她的視野里。
那腳步比風還要輕。
梁彥好在他沒回來之前根本不敢離開呼衍容吉的屋子。寨主昨夜半夜一回寨就幾次派人來請,如此殷切,他身為隊伍的話事人,不能不見。但他也不能一走了之,把她一個人扔在屋裡。所以猶豫再三,只藉口說自己還沒睡醒,等醒了再去。
這一拖就到申時,等趙野回來敲響木窗,他才終於放下心。
「章娘子如何?在村里一切安好。」梁彥好輕推開門,與趴在屋檐上的趙野對話。
「都好,只是那邊情況也兇險,人人自危,若不是她聰慧懂得隨機應變,很難在那種地方自保。昨日你說的,把容吉也一併送去這回事,我覺得不妥,兩個女人目標太大了,又有一個不會說話的,明擺著送給人欺負,還是把她留在這裡,由我們幾個輪流看顧。」
想把羊藏進羊圈裡還得看羊和羊群合不合,呼衍容吉看起來就不像是能與她們合群的。
「況且,她男人殺了這些人的老婆孩子,別
說她和那男人真有關係,就是他們完全沒關係,光憑這副模樣也夠她把命交代在這裡。小梁,不是我嚇唬你,這種仇怨咱們惹不起,外面一個院子的男人們都是見過血的,殺起人來不猶豫,刀落下的時候,根本輪不上你開口給她解釋。」
梁彥好自然是鐵了心的要把呼衍容吉保下來,聽見這話,轉頭看了女人幾眼,跟她說,『你一個人在這裡待著,我得出去一趟,不一定什麼時候能回來,趙野和老酒留在這裡看護你。』
『如果遇上什麼情況一定要開口說話的話,也別說胡語,喊我的名字便可,梁彥好,你會說的,說得可標準,他們聽不出差別來,能矇混過去。』
呼衍容吉確實不明白他們為什麼這麼擔心。她這一路上也遇到過許許多多不同的男人,也沒見他們如此謹慎,只輕笑著點頭,抬手給他比劃手勢,『我知道了,你放心去吧,我在這裡等你回來。』
第94章
赴宴這種事,梁彥好還不會走路的時候就已經跟隨母親參加過許多回,頻繁到那時還不識字,就已經能通過大人們說話的口吻、語氣、神態判斷出他們說這些意欲何為,所以眼下面對寨主刻意準備的鴻門宴,他是毫不慌張的。
要說護衛打架這種事只能交由趙野他們來干,那這個隊伍里能站出來與人談判的,便有梁彥好和章絮,前者長袖善舞,本身就是上位者,見識多經驗廣,隨便說兩句都是別人不知道的,後者平易近人、隨和良善,整個隊伍里沒有比她更了解底層百姓的。
眼下章絮不在,只能他一人前往,他們擔心這傢伙去了回不來,便叫配劍的關逸跟著一塊兒去。
說來也怪,這傢伙連趙野抬起拳頭要揍他都怕得不行,果斷認慫,卻對這種明擺送上來的危機無所畏懼。
「你們別這麼擔心,我有經驗。」他看著另外三人,淺笑,頗為自信,「頂多要他背後說我兩句壞話,我說實話,除了他,這世上還沒人能當著我的面罵我。」
趙野不懂這些,想這傢伙說什麼就是什麼,反正自己也不跟去,嘴上只調侃,「護心鏡反正給你弄好了,只要不當堂給人弄死,有一口氣在,咱們拖回來都能救。」
這話聽起來實在熟悉,反客為主,倒反天罡,要他們憶起初見時的模樣。
「你……」梁彥好想罵他,想起自己的教養,忍住了,伸手指著趙野點了點,威脅道,「你小子識相點,別惹我。」
趙野暗笑,答,「我說實話啊,這麼快就破防了。」
「。」酒興言在一旁聽著,受不了。自章絮一走他倆就這樣,跟兩條瘋狗一樣,沒事兒就要抱在一塊兒纏鬥,能咬就要咬,咬不上也得吠兩下,「都什麼時候了,心裡沒點分寸麼,還鬧。」
呼衍容吉聽了,躲在一旁偷笑,邊笑邊給公子哥整理衣裳。他得穿身最好的去赴宴。
關逸向來不管這些,他破天荒把吹雪留了下來,只帶那把輕而薄的青玉劍,幫話,「老酒,二十出頭的男人都這樣,你又不是沒年輕過,整天打打鬧鬧吵吵的,熱鬧,多有生氣,人丫頭在旁邊看著也喜歡。」
酒興言原先在隔壁睡得好好的,突然被叫過來幫忙,說是要看著丫頭,還以為發生了什麼大事,結果一來就見他們鬥嘴斗得厲害。就他們幾個嘻嘻哈哈的,能做成什麼大事,忍不住尖牙利嘴道,「你就慣著他們吧,一個個看起來高頭大耳的……還沒章丫頭知道上進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