可他記著自己沒要酒,辦大事怎麼能喝酒誤事。趙野想了想,把酒拿出去,端起一整套食盒往住的地方去。
關逸已經在廊下等他了。劍客好容易能下地,當即在院子裡走了好幾圈,等身上出了熱汗才走過來接他手裡的東西。
「哎呀,真香!」蓋子還沒揭開,飯香四溢,拿劍的一聞一看,誇讚道,「還說沒章娘子厲害,要我說這兩人不分伯仲。」
趙野已經聽了幾日有關於那個女人的好話,本想著幫她說幾句的,可話還沒張嘴,先打了幾個噴嚏,「切!」
「……她就住隔壁,你要是真喜歡,親自感謝去。」糙漢對她有些愛答不理的,「我是不喜歡她。這人忒怪,一來就把窗戶紙糊上,怕我偷看她,又成日在院中燃香、灑醋、安置樟腦的,每次從她門前路過,我的鼻涕都要垂二尺長。」
「哈哈。」劍客愛聽八卦,什麼八卦都樂意聽,用木箸夾了一筷子煎豆腐,問他,「這女人還挺有意思的,是不是嫌你身上有味道,誒,你這傢伙別不在家就不沐浴啊,邋遢。」
「放屁!能不能說兩句人話。」趙野用過晚飯,肚子不餓,但見他大快朵頤的模樣,又想再吃幾口了,於是在他對面坐下,道,「我來這兒之後,每兩日沐浴一回,衣裳更是及時換的,臭不了。」
「那她這樣搞你,喜歡你?」關逸悄聲問的,打趣他,想著下一句肯定扯回章娘子身上。
「你說她想殺了我,我還相信一點呢。」糙漢不屑,邊吃邊抬頭瞧他,「你來的時候沒聞見?那麼濃的樟腦味兒,不知道的還以為她家院子出了條五百年的毒蟲呢。」
「哈哈。」關逸只顧著笑。
他被熏得沒脾氣,用不知道哪兒找來的破布擤乾淨鼻涕,才有心思吃東西。
這是趙野
第二回吃徐娘子(章絮)做的飯,但卻是分別後第一次吃上娘子做的飯菜。所以滿嘴的食物還沒嚼碎呢,方才嘻嘻哈哈又添幾分無語的神情立刻撤了下去,換上幾抹不可思議。
「……這不是她做的吧?」趙野忽然放下筷子,正襟危坐,覺得事有蹊蹺,「她做飯分明不是這個味道。」
「你這人,這你端來的你問我?不是她做的還能是誰,難不成真有人幫你把章娘子請來了?」劍客覺得他有些大驚小怪。
趙野沒接話,神情格外凝重,把含進嘴裡的豆腐反反覆覆咀嚼了好多遍,又用木箸撥了撥湯裡面條的樣式,最後再用小勺舀了點染碟里的醬放到鼻子下聞聞,篤定道,「是她做的。」
「誰做的?你在說什麼,怎麼從進屋到現在都在打啞謎。」劍客今夜本想與他最後一番敘舊,哪知道吃口菜他的心就跑了。
「我娘子。」
「啊?」關逸聽完,傻眼了,心想章娘子這會兒不得在家安心待產麼,還有幾日便要生,怎麼可能上這兒來,於是趕忙開口,「怎麼可能是她。你聞錯了吧,這不就是一桌再普通不過的飯菜麼?給人家扣這麼大頂帽子。」
趙野也不是這麼篤定的。他覺得這豆腐的大小與別人家切的不一般,因為章絮個子矮手小,每次切出來就比別人切的小;他覺得豆腐表面沾的那層蛋液熟悉,因為章絮更愛用鴨蛋而不是雞蛋;他還覺
得那麵條的長短和他之前吃過的如出一轍;他更覺得這染碟配出來的醬味道與娘子配的一模一樣。
他也不是那麼篤定的。可誰要隔壁的像驅蟲一樣的驅趕自己。
此地無銀三百兩,準是她沒錯。
趙野還為這事兒納悶了好幾天,心想自己什麼時候得罪了素未謀面的陌生女人,還擔心日後被娘子知道要挨罵,唯恐避之不及。
「你在這裡吃,我過去找她,正好這床沒人睡,你今夜就在這裡歇息吧,養精蓄銳。」他的表情在極短的時間內有了諸多變化,但到底是開心的。都到這個時候了,沒道理說喪氣話。
趙野出了屋子,用腳隨意踢了幾下柱子便翻身過了牆,一過牆,看見一地亂七八糟的,又聞見刺鼻的樟腦味,熏得他又開始流鼻涕。
這動靜大,給章絮鬧醒了,她推了推梁彥好,讓他出去看看。
梁彥好睡得比誰都香。這些天他們為了不讓他與章絮待一塊兒,可把他折騰夠嗆。所以半天才醒,醒了也沒聽見院子裡有什麼動靜。
等他歪歪扭扭下了床,抽出門閂往外看的時候,終於從門縫裡瞧見個人影兒,高大的,十分有壓迫感的朝他這裡走來。
他以為自己夢遊走隔壁去了,閉上眼睛再睜開。
趙野近在咫尺。
「哎喲!趙哥你別這麼嚇人成不成?」他說話的聲音都是細小可憐的,又說,「揍人的時候力氣輕一點。」
糙漢閉了閉眼,回頭指了指地上那堆破爛兒,罵道,「你下次要是再拿那種東西熏我,我把你扔黃河裡去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