能把斷筋接上的,這天底下除了酒興言,他想不到第二個答案。
酒興言也沒想到,他們幾個小的,竟然真能把如此慌亂的事情圓回來,實在是小瞧了他們,也輕視了他們這段時日培養出來的情誼,羞愧之餘,趕緊收拾好藥箱跟著趙野上府救治。
關逸心態還算好,畢竟這條爛命忽然值百萬錢,再差的心情都要給那傻小子治好了,「真沒想過會動用您老,萬一接不上,豈不是砸了您名醫的招牌。」
接續筋脈可不比其他傷勢,勉強接上了再不能行走也是常有的事。他不想給這老頭更多的負擔,畢竟酒興言就是因為沒能救回自己的心愛之人而流連至此。
老的不理他,取了跟長針撥弄他的傷勢,又將傷口往兩邊剪開,看看到底給他們剪去了多長。
劍客只覺得腳脖子一涼,又有兩頭被拽得生疼,像要給人強牽起來似的,禁不住告饒,「您輕點,真疼呢。」
「半寸,還是多了些,我得從其他地方取點來用。但無論如何,你這腿肯定是廢了。等日後長齊,勉強能站立便是萬幸。」酒興言說話向來無情,他們也聽慣了,眼下只想,能挽回一分算一分。
「趙野,還等麻煩你把丫頭喊來,做這個麻煩,皮肉切開的時間長了對他後續養傷不好,她來幫能快一些。」說罷,醫者便要去集市上給劍客尋一副豕的蹄筋來,好把空缺的這截填上。
「誒,好嘞。」糙漢扭頭鑽出門去。
他們幾人更沒想過再一次相見會是在關逸的床前。這幾日變數太大,他們四個看起來都格外的疲倦。
梁彥好與韓遂談妥後,終於勉強睡了會兒,但因為傷口太疼,總幾乎是每半個時辰便要疼醒一回,再躲在寢被裡悶著哭一會兒。關逸一動不能動,這半日吃喝拉撒全在這床上完成的,還好有個力氣大的能在邊上幫襯,不然他都沒辦法想像自己解手在塌上、還要給章娘子瞧見的場面。趙野順勢與韓遂提了要走的事情,原本對方是不讓的,可這回事情沒辦好,讓對方起了疑心,倒也順利,才從帳房先生那裡領了結算的幾千錢來。
男人勉強過得去,女人和孩子可不好受。原本章絮產後就虛弱,勞神傷力的更辛苦,還要餵養孩子。
阿和只第一日沒怎麼哭,第二日便因為章絮沒怎麼吃東西、奶水不夠喝,從早哭到晚。
章絮才把這小祖宗哄去睡,趕緊就著醃菜吃了半碗米湯,米湯還沒進肚子裡,便被他喊來,眼下是站也站不得,說話也沒幾個力氣,趕忙把阿和往自家男人懷裡一放,挨著關逸躺下歇息去了。
趙野僵硬地接過阿和。儘管不是第一次抱她,手上還是笨,不記得是先托住脖子還是腰背了,一下子把阿和弄醒。
章和警惕地睜眼,看見來人不認識,不是娘親,半張著嘴、皺起眉就要哭。
嚇得男人轉身就要往外走,生怕她壞了娘子的清淨。
「阿和乖,是阿爹呢,阿爹看著你睡。」趙野用小指頭碰了碰她的臉蛋,又白又嫩的,心口忽地柔軟起來,感覺自己抱著一塊豆腐。
可阿和不太喜歡屋裡的味道,也許是汗臭味、也許是血腥味,更不安分了,把臉躲開,眯起眼睛就要哭。
趙野真怕了這小祖宗,輕柔地在她臉頰上親了親,又悄聲說了好多話,「叔叔伯伯們也要休息,阿和給個面子。到時候等你會走了,然讓他們給你當馬騎。」
梁彥好一聽,抬起能動的手指了指他,罵道,「有你這麼哄孩子的麼?」
「當然,這話說完她就不鬧了。」男人刻意轉了個身,給另兩個看看這小傢伙睜大眼睛好奇的模樣。
「你們瞧那大眼睛,可像章娘子。」劍客半捲起上身往他們這邊來,便瞧邊說,「以後長大了可不得了,十里八鄉的小子爭著搶著問你要。」
「呸,狗嘴吐不出象牙。」糙漢不愛聽,抬腳就要往他們身上踢。
可踢還沒踢到呢,懷裡的章和就忽然笑了,哈哈大笑,一雙明亮的眼睛直盯著屋子裡的三個男人,好像覺得他們這樣鬥嘴很有意思,「哈哈哈。」
怎麼笑起來了,這娃娃就是多喘兩口氣都能要屋裡這三個緊張。
「她笑什麼?」關逸不明白,卻神不知鬼不覺給這笑聲感染了,露出幾抹笑意。
「你問我,我問誰去?誰不是頭一回要上孩子。」趙野兩隻眼睛巴巴地盯著阿和看,看她粉嘟嘟的小嘴,看她溜來溜去的大眼珠。
還是梁彥好見多識廣,他先是瞪了兩眼這倆沒見識的,而後從袖口裡取出一塊平安掛鎖,放在她胸口的襁褓外,解釋道,「生下來就能笑的娃娃,聰明得很,說不定與章娘子一般聰慧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