說罷,他把那支雞血鐲往遠處扔了扔,指了指遠方與頭狼說,「回去吧,你們的任務已經完成,快去找吃的吧。」整個村子的屍體都到了高程度的腐敗,狼群已經不吃這些了,他們等來了能幫助他們的人,當然要放這些生靈重回自然。
又是一陣風吹過,孤村依舊是死一般寧靜的孤村,帶了些新鮮米麵來的羊秦慶幸自己的決定。確實是有些兒女情長了,哪怕被趙野揍得鼻青臉腫,哪怕被領隊罵得狗血淋頭,他也依然自己自己曾經答應過章絮的,要給她做一頓家鄉的飯菜。
前兩天看到就順帶捎上了,賭一把走回頭路能遇上他們。這麼窄的官道,只要他們不是在武威徹底住下了,就會有再重逢的時候。
回屋的路上,老酒與他說,丫頭算幸運,患的不是具有傳染性的,或者說,不是具有人與人接觸致使傳染的屍毒,這個病有更具體的名字「疔瘡」(現皮膚炭疽),只在有破損的傷口時接觸患病。孩子們不用擔心被傳上。
但問題是,內服的湯劑若是不能起決定性的作用,他們就要開瘡引流,把毒血放出來。患處不能壓迫,這是大忌,一旦壓迫,便使毒血即刻往深處走,轉而攻心。酒興言擔心只這麼放血,程度不夠,而疔瘡之症,從第三日開始急轉直下,拖到明日便無能為力了。她會像隊七那樣,突然離世。
羊秦聽到這裡的時候,發現自己此刻唯一關心的是,「你要我做什麼?」
「我需要你幫我把丫頭的毒血全都吸乾淨。」酒興言方才還說這個病最要緊的就是不能與傷處直接的接觸,「她縫屍體的時候,用繡花針在食指上刺了個小傷口,那就是她的患處。」
話說到這裡,兩人走到了他們暫時住著的屋門前,屋門半掩,裡面傳來章絮低低微微的喘息聲。
她這幾日一直半夢半醒,睡不好也吃不下,整個人消受得厲害。從今晨起,發紅的面色開始轉黑了,臉上出現了大片的瘀斑,一個一個的,跟胎記似的。而放在被子外面的右手,食指發黑,周圍水腫,呈現紫黑色。
「……是夫君回來了麼?」章絮微微仰起頭,往門口看。她其實有些看不清楚,只能看到一個虛影,看到一個男人的身形,所以她默認為是趙野,又問,「事情辦妥了麼?」
羊秦轉過頭看了看酒興言,點了點頭,回答道,「都辦妥了,辦妥了才敢回來看你。」
女人肉眼可見地放下心來,然後忽然衝著他掉眼淚,委屈道,「我還以為你趕不回來了呢?」
最後一句不知道在和誰說,原本得這個病中後期就容易出現譫妄,但是大家都聽得清楚,「我快要死了,你才肯回來嗎。」
第183章
羊秦一愣,眼睛突然紅了,好像渾身的疼痛在這一刻達到極點,答,「你不會死的……是我跑得太慢了。」
酒興言不知道他為什麼會說出這樣的話,渾身一震,瞳孔放大。
這樣的對話很容易讓他聯想到夫人,讓他不禁去想,夫人彌留之際,是不是也像丫頭這般,因為認不清楚來人是誰,所以對前來照顧自己的兒子或是小廝發出過同樣的詢問。
原來是這樣麼?原來夫人臨死前想說的是這樣的話麼?
老酒的眼睛也紅了,濕潤,這在他的身上很少見,年長的總要在小輩面前保持理智和冷靜。
「進去吧,有什麼話等我們把毒血逼出來再說。」醫者很快調整好情緒,把放在門口的幾塊白布往提前準備好的醋水裡浸了浸,又指了指靠著牆的那幾口大缸,讓他淨了手再進屋。
羊秦顯得木訥——他被推到了不該有的位置上——先是僵硬地點了點頭,又邁開腿往水缸邊走去。條件簡陋,能做的消殺有限,酒興言只能盡力保證他的安危。
副隊在口鼻上蒙上白布,哪怕走近了,也很難叫女人分辨清楚。
她很開心,睜大了眼睛往這邊瞧,嘴裡嘀嘀咕咕的,好像要把能說的話在一口氣里說完,「……阿和一直在哭,等會兒有空你去哄哄她吧,這兩天給她餓壞了。」
女人病得厲害,沒法給女兒餵奶,更不能與孩子接觸,早早就給老酒抱開了。孩子這么小,一離開母親就要哭,她很少哭的,這兩日哭得撕心裂肺。她隔著屋子聽,心痛不已。
「好,我等會兒就過去
看她,我先來看看你。「羊秦以假亂真,眼神又真摯,真給章絮騙了過去。
「丫頭你先睡會兒,我給你處理創口。」其實當時發現她的傷口就已經做過多次的處理了,但口子越是切開來清理,潰爛的就越厲害,只能等情況更惡劣些,把實質性的毒排出來。
酒興言染了根火摺子,吩咐羊秦把章絮從床上扶起,他得從脊椎開始逐級引導毒血從傷口排出。
章絮軟軟地倒在他懷裡,沒力氣,頭痛發熱,渾身燙得像一團火。衣裳自然也是他脫的,他把頭一扭,手忙腳亂地抓起被子把她的私密部位遮擋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