里克先生是他的舅舅,老先生說他的僱主是一位情緒穩定的紳士,他只需要做好本職工作即可獲得不錯的報酬。
但今天他覺得,僱主的情緒也沒那麼穩定。
比如他被要求在這個路口繞行第三次。
裴淮年的聲音低啞,問電話那頭守在手工店的保鏢;「他離開了嗎?」
「陶先生剛剛離開,和科博先生一起。他們現在前往...下個路口的酒吧」,保鏢望著科博跟酒吧門口的幾個年輕人打招呼,介紹著陶家舶。今晚保鏢跟裴淮年通了好幾個電話,雖然派屈克先生的聲音都很平直,但他隱隱覺得對方的忍耐度逐漸降低。
他猶豫著是否開口,裴淮年敏銳的察覺,直接問:「那間酒吧有什麼不對嗎」
手工店所在的街道不算太平,常年有一些鬧事的人聚集在附近,裴淮年眉心的皺痕更深了,擔憂的同時聽到對方說:「是一家gay吧」。
...
PAK的車牌穩穩停在巷口,裴淮年徑直下車,司機從後視鏡看著僱主的背影,替只見過一面的陶先生祈禱。
裴淮年在門口幾個朋克打扮的男人面前經過,面不改色的握上門把手。他一進店便吸引了眾多目光,高檔的手工定製套裝,身上隨便幾粒紐扣就能把這間破酒吧買下來。
凌厲的目光順著詭異妖嬈的光線深入,不大的店面只有零星的幾張桌子,人們站著或微微倚靠,左手第二張圓桌聚集了五六個人。忽明忽暗的光斑,旋轉的掃蕩在每一個人的臉上,放浪或迷醉,寒冷夜晚屬於酒精和欲望。
桌上一人離開,分開一個縫隙,裴淮年看到了陶家舶的臉。他脫了外套,裡面是一件黑色的背心,精壯的手臂連著平直的肩線,牛仔褲松垮的掛在胯上,剛從洗手間回來,褲鏈忘了拉。
他站起來伸手拿酒,露出一截側腰。
身後的男人抬手搭了一下他的背,陶家舶給男人的杯子倒滿了酒,他們碰杯,笑著一飲而盡。
光線連接的不那麼順暢,陶家舶的臉很快隱沒入黑暗,僅有周圍升起的煙霧,暈繞在那幾人周圍,加重了夜的濃重還有說不清道不明的慾念。
裴淮年一手攏著衣擺走上前,儘量不觸碰氣味怪異的人,他一步步靠近那張桌子,在無數個間隙期盼陶家舶能先發現自己。
但是沒有,陶家舶跟身後的男人喝完酒,杯子裡又被重新盛滿。幾個人共同碰杯,陶家舶高聲應和著眾人的歡呼,仰頭再次喝盡。
裴淮年在桌前站定,隔著幾個身影,他的聲音低沉,「陶,我來接你」。
桌上的人渾然不知,遠處的電子樂從劣質音響里傳出來,裴淮年看到那個男人俯身湊進陶家舶,給他點了一支煙。
那猩紅的菸蒂像跌落草垛的星火,一觸即發,裴淮年的眼裡滲著寒意,加大音量:「Todd,我來接你回家」。
劣質音響像被突然按下停止鍵,噪音戛然而止,人們舉杯的手保持停在空中的狀態,所有人都回頭看這位像剛從國王晚宴上出來的不速之客。
「這誰啊?好像在叫Todd」
桌前一個穿衛衣的男人搖搖晃晃的站起來,讓開位置,陶家舶眯著眼睛才看跟這間小酒館格格不入的派屈克先生。
「你怎麼來了?」陶家舶聲音懶洋洋的,他握著酒杯,胳膊肘閒散的撐在桌上,沒有起身更加沒有要跟裴淮年走的意思。
身後的男人看看裴淮年又看看陶家舶,自動將裴淮年當成被陶家舶拋棄的舊情人。陶家舶在這間酒吧算質量上乘的獵物,長相氣質好,看著腕間的手錶價格不菲,性格好,任何來桌前敬酒的人他都笑著歡迎。
來自中國的紳士,很快打入人群,洗手間門口牆上依靠的年輕男生緊盯著陶家舶不放。
後方的男人夾著煙的胳膊搭在陶家舶肩上,瘦長的臉上寫滿了別有用意,他笑著俯身,從裴淮年的角度看過去,男人的下巴幾乎埋進陶家舶的肩窩。
對方跟陶家舶說了一句話,然後勾著嘴角輕笑著,視線緩緩移動,挑釁的看裴淮年。
裴淮年站在離陶家舶不遠的地方,目光由冷轉怒,他無法否認自己被眼前這些污糟的、低賤的下等人激怒了。
酒吧內是另一個世界,一個裴淮年不屑踏入,也無人在意威廉先生的世界。
他看著陶家舶的眼裡醞釀著壓抑的怒氣,即便昏暗的光影里,陶家舶也看的出一絲陰鷙。
煙和酒精的味道不好聞,裴淮年壓著西服的紐扣,對陶家舶扔下一句,「我在外面等你」。
科博先生是認得裴淮年的,他在另一桌坐著沒看清發生了什麼,過來問陶家舶,「剛剛進來的好像是威廉先生,Todd,一切都好嗎?」
陶家舶的視線隨著裴淮年出了門,回過神對科博說一切都好,他站起來暗滅了手裡的煙。
桌上的年輕人都是科博先生手工店的常客,陶家舶身後的男人見他站起來,往前跨一步擋住去路,問:「Todd,你要離開?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