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約因為起得太早又折騰了許久,聞朗睡得很熟,絲毫沒有察覺到身旁多了一個人。不說話的時候,聞朗這人是真的賞心悅目,圖嘉硯看著他,突然覺得如果真的喜歡這傢伙也沒關係。
可是這是喜歡嗎?他喜歡聞朗嗎?
如果只是看臉的話,圖嘉硯立刻就能給出答案,但因為喜歡看臉就會喜歡這個人本身嗎?如果會的話,那為什麼以前讀書的時候他沒有喜歡聞朗呢?當然,有一定原因是因為那時候這人脾氣太差了,不過他現在脾氣就很好嗎?想起了對方一貫「高超」的語言應用水平,圖嘉硯默默在答案上填了「否」。
對,他肯定不喜歡聞朗,肯定是這樣沒錯。
急著跟對方去出櫃也只是為了能狠賺一筆巨款,順便八卦下聞朗到底喜歡誰,畢竟不是誰都能有這麼大的膽子敢拒絕這個炮仗。圖嘉硯邊想邊挪開了視線,直覺告訴他不能再看聞朗的臉了,他趴在沙發邊,把手伸進常跳跳的小捲毛中,不知不覺地也睡著了過去。
夢裡圖嘉硯正站在一座巨大的豪宅門口,準確來說的話是站在豪宅位於山腳處的大門口,而宅院本體正高高掛在山尖上,圖嘉硯看不清豪宅的樣子,只能隱約從層層雲霧間看見若隱若現的金光。
正在他猶豫著要不要推開門時,上一次夢裡的那隻花蝴蝶突然不知從哪飛了出來,蝴蝶繞著圖嘉硯轉了兩圈,然後落在大門上。眨眼間,那扇比城牆還高的大門瞬間消失了,圖嘉硯愣愣地眨了眨眼,蝴蝶也同時跟著扇動翅膀,一股強大的妖風鋪面而來,圖嘉硯被強風猛然捲起,再睜眼時穩穩落在豪宅的庭院中了。
雖說是庭院,但實際上這座庭院被修剪得更像是迷宮,圖嘉硯不知道自己處於什麼位置,也不知道出口在哪裡,只能稀里糊塗地到處亂竄。他反覆走進死胡同里,想爬上迷宮尋找出口,剛行動,圍成迷宮的草木就發了瘋似地生長,圖嘉硯走得筋疲力竭,索性躺倒在地上不動彈。
但身體剛挨上地面,花蝴蝶又飛了出來,圖嘉硯開心地朝花蝴蝶打了個招呼,但對方卻沉默地懸在圖嘉硯面前,似乎是在譴責他這樣不思進取的行為。
圖嘉硯聽見夢裡的自己和花蝴蝶說「累了」,說「不想走迷宮,只想舒舒服服地在迷宮裡睡覺」。話音剛落,花蝴蝶開始生氣地扇動翅膀,身體也在急速變大,圖嘉硯被驚得坐了起來,手腳並用地慌忙往隱蔽處爬。
但才爬了幾步,巨大的花蝴蝶就從身後把他拖拽住,圖嘉硯被花蝴蝶翻了個身,他戰戰兢兢地睜開眼睛,原以為會對上那雙恐怖的複眼,沒想到放大版的花蝴蝶腦袋竟然是聞朗的樣子。
圖嘉硯愣了愣,還沒緩過神來,就聽見面前這個人面蝶身的傢伙以一種高高在上的語氣命令自己:「圖嘉硯,你爬也要給我爬出去。」
這和看恐怖片有什麼區別?圖嘉硯立刻閉上眼睛、捂住耳朵,但人面蝶身的怪物根本不允許他這樣做,圖嘉硯的手被扒拉了下來。怪物跟念經一樣開始反覆誦讀:「圖嘉硯你爬也要給我爬出去,圖嘉硯你爬也要給我爬出去,圖嘉硯……」
啊啊啊!怎麼比恐怖片還恐怖!!!圖嘉硯被嚇醒了。
他剛一睜開眼睛,夢裡那張臉又出現在了眼前。
「啊!鬼啊!」圖嘉硯被嚇得魂飛魄散,聽見他的聲音,獨自在陽台玩耍的常跳跳快步跑來。
鬼危險地眯了眯眼睛,語氣不善地開口:「你夢見什麼了?」
「我、你……」
見圖嘉硯真是在夢裡被嚇壞了,聞朗等了他一會兒,等他好不容易回過神來才溫和地又問了一遍:「你夢見什麼了?」
我夢見你了,圖嘉硯咽了咽口水,小心地打量了下聞朗的臉色:「忘了。」
「忘了?」聞朗若有所思地復讀了遍,他總感覺圖嘉硯心裡有鬼,聞朗瞥了眼在圖嘉硯手邊打轉的常跳跳,伸手把小狗提上沙發,「說起來剛才我想起件事。」
「您說。」
「早上你說今天去出櫃,但想來想去,我覺得今天不行。出櫃這件事我們得先排練好,什麼時候認識的、誰追的誰、怎麼愛上的、後面怎麼打算的……這些都得對好口供,不然到我爸媽那邊立刻就露餡了,到時候你人財兩空,萬一去警局告我詐騙怎麼辦。」
「我不是那種人!」
「誰知道呢,知人知面不知心。」聞朗不帶絲毫歉意地笑了笑,接著他從口袋裡掏出張紙拍在圖嘉硯面前,「簽吧。」
什麼東西?圖嘉硯接過紙仔細研讀,只見上面寫了《出櫃合約1.0》幾個大字。
他迷茫地抬頭看了看聞朗,然後又看了看手裡的「合約」,心中千言萬語化作一句話——