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司言一整個上午都跟艾琳黏在一塊,不得不和裴鑠分開走。
他們之間物理上的束縛是解除了,但心理上的束縛還在,至少他是這樣的。時不時就望向裴鑠所在的方向,隨時隨地想知道裴鑠現在在幹什麼、跟誰說話、眼睛看向誰之類的。
看到陸澄趁機接近裴鑠,林司言心下一沉,說不出是什麼滋味。或許應該將這樣的感覺稱之為占有欲,林司言對裴鑠有著連自己都不想承認的占有欲,一種純粹的,一個Omega想要獨占自己心儀的Alpha的欲望。
從前便是如此,一邊自我勸解假裝不在意假裝大度,一邊卻暗中關注裴鑠的一舉一動。一得空就飛到總是陰雨連綿的倫敦,每天早中午飯時間就在中餐館蹲點等裴鑠出現,在裴鑠看不到的角落裡,一個兩個三個地數著故意過來搭訕的追求者。
他會在心裡給所有追求者標上序號,默默觀察並且記下一號二號三號分別是什麼樣的。陸澄在他這裡是三號,他清楚記得有一段時間,陸澄每天都會在午飯的時候出現,假借請教專業問題之名和裴鑠一塊吃飯。
林司言特別討厭這個很沒邊界感的追求者三號,好幾次實在忍不住,想要讓老闆娘給三號的飯菜里加點指天椒辣死他算了,不是說吃不了一點辣麼……可是一轉念就自我反省起來,他不該有這樣的想法,老闆娘一個人開餐館養活倆孩子很不容易,怎麼能為他一己私念得罪客人,再者他也沒身份吃這個醋。
直至裴鑠這傻子有一天終於感覺不對勁,直接毫不客氣說,你每天怎麼都有這麼多問題,你是怎麼考上我們大學的。
林司言在不遠處清楚聽到這句,那些天以來第一次露出了笑容。
他就這樣躲在陰暗角落裡,有著許多見不得光的念頭,希望自己從來沒有出生過,希望自己三十五歲交代好一切後就去死,希望裴鑠永遠是他一個人的。
林司言知道自己這樣太不正常了。裴鑠遲早有那麼一天會和某人百年好合,而他根本無法接受裴鑠是別人的這個事實,尤其是這些天他還嘗到了擁有裴鑠的滋味。要真有這麼一天,他餘生都會躲著裴鑠不見,就怕一見面,那些陰暗的欲望就跟野草一樣春風吹又生。
這些情緒都是很見不得人的很不好的,連自己都不想面對,更不想讓裴鑠發現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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快十二點的時候終於爬到山頂,賀非池特地安排了節目,一邊賞楓葉一邊嘗美食。只是大伙兒相繼集合,卻不見裴鑠和陸澄的身影。
艾琳終於捨得讓師姐抱抱,師姐掂了掂小孩,開玩笑道:「他倆不會是單獨約會了吧?」
在場所有人都笑了,唯獨林司言。
他四處張望卻不見裴鑠,不應該的,半小時前裴鑠還跟在他身後三米左右的地方,怎麼一轉眼人就不知哪裡去了。
賀非池打了好幾個電話沒通,這下才意識到似乎不太對勁。
林司言在一旁看著,對他說:「打陸澄電話。」
賀非池這就照做,過了許久電話才接通,陸澄在那頭哭得稀里嘩啦,好幾秒都說不出話。
「你先冷靜,」賀非池打開功放讓林司言也聽著,他耐心安撫引導,「裴鑠是不是和你一起?是不是發生了什麼?」
陸澄哭得更凶了,斷斷續續說他方才走著走著不小心摔下去,裴鑠為了救他也跟著一塊摔下去,現在渾身是傷還暈了過去。
賀非池又問陸澄,他倆現在在什麼地方。
陸澄支支吾吾形容了半天,依然毫無頭緒,林司言這時候打斷:「裴鑠背包還在吧,裡面有煙霧信號棒,拉下底部的拉環就可以。」
過了大概半分鐘,不遠處緩緩升騰起顯眼的煙霧。賀非池趕緊打電話搬救兵,而林司言看清楚地方就一路跑過去,賀非池一轉頭人就不見了。
望著那背影一下消失,賀非池罵了句髒話,要是林司言出事,裴鑠回頭第一時間找他算帳。
林司言拼了命往煙霧方向飛奔,滿腦子只有一個念頭,裴鑠絕對不能有事。他只是強裝冷靜,實際上心跳得飛快,腳下步伐比心跳還快,似乎只有這樣才能讓他沒那麼難受。
山路崎嶇難行,深一腳淺一腳的,林司言不顧安危一路前進,很快便周身狼狽,衣服被劃爛了,裸露的皮膚被劃出大大小小的傷口,瀰漫出痛楚,他咬著牙始終沒停下來。
不管有沒有所謂的願望束縛,林司言一直都只想要裴鑠在他的視線範圍內好好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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裴鑠摔下山崖磕到了腦袋,眼前一陣天旋地轉,好一會兒才在陸澄的呼喚聲中恢復意識,緊接著便感覺身上的傷傳來一陣鑽心的痛。他強忍著疼痛,掀開被磨成破布沾滿血水的褲子一角,膝蓋處早已是血肉模糊。
「鑠哥你是不是很痛,」陸澄被這觸目驚心的傷口嚇了一跳,抽抽搭搭哭著說,「我已經發出求救信號,他們很快就會來了。」
裴鑠卻很淡定:「別哭死不了的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