姬玄夜臉色微冷。
黎落掃了一眼遠遠立在檐廊下的王嬤嬤和肅王府侍衛,猶豫了一下,把話挑明了說:「我懲罰過我爹了,也把大部分東西都退回去了,餘下的我再想想辦法,要是能把花掉的銀錢盡數補上,您看……」
姬玄夜眯了眯眼睛:「補上?」
「用我的私產。」黎落連忙說,「父債子償,我爹犯下的錯,我來替他償還,您看……這樣可以嗎?」
「若是補上就能抵消他這三年犯下的錯,那雍朝律例豈不是形同虛設?」姬玄夜臉色徹底冷了下來,他加重語氣,「開了這個先例,往後朝臣爭相效仿,無論貪贓枉法還是殺人放火,事後再補一筆銀錢就能抵消,那我雍朝還有王法可言嗎!」
話說到最後,他幾乎是在訓斥。
黎落自知理虧,這會兒被他訓得頭皮發麻,眼看再說下去很有可能會激怒他,她只好先息事寧人,低頭認慫:「王爺教訓得是。」
姬玄夜最後幾乎是拂袖離去的,留給黎落一個充滿怒氣的背影。
他一走,黎落立刻鬆了口氣。
虞睿從抄手遊廊後面探了半截身子進來,一看姬玄夜走了,他立刻小跑到黎落跟前:「雙雙,你是不是在為阿爹求情?王爺答應放過我們家了嗎?」
黎落瞪了他一眼,沒好氣道:「沒有,洗乾淨脖子等死吧!」
虞睿:「……」
回到廂房,黎落往床前的美人榻上一靠,煩躁地揉了揉太陽穴。
王嬤嬤端了一盅甜湯進來:「娘娘,先用些甜湯吧。」
黎落接過,然而打開湯盅,她又沒什麼胃口。
王嬤嬤問:「娘娘,王爺那邊的意思是……」
「他不答應。」黎落擱下湯匙,把湯盅放到一旁的桌几上。
王嬤嬤聽了這話,絲毫不意外:「王爺最是剛正不阿,不答應也不出奇,前些年他手底下有個將領,隨他在邊關出生入死過的,回京後因為醉酒,在大街上縱馬,踏死了一對老夫妻,事後追究起來,有不少武將聯名上書為那將領求情,王爺都沒有心軟。」
黎落一怔:「那將領被處死了?」
「對,死刑令還是王爺親手簽下的。」王嬤嬤說到這裡,低聲道,「娘娘,要不咱先回宮吧,向王爺求情肯定是行不通的,不如回宮求求陛下,興許還能看在您的面子上,為虞家求得一線生機。」
「回京路途遙遠,本宮擔心還沒到京師,青州這邊已經將虞家人斬了。」
王嬤嬤:「……」
入夜,黎落躺在床上,雙眼直直看著床帳發呆,毫無睡意。
她白日裡問王嬤嬤打聽了不少關於雍朝刑律的事,按照這個量刑標準,要是認真追究起虞家的罪責,不說貪贓枉法,光是貽誤災情,貪下賑災銀這一條,都足夠讓虞父腦袋搬家了。
要怎樣才能保下虞家?
她自認為已經把能做的挽救措施都做了。
站在任務者的角度,她半點都不可憐虞父,他罪有應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