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回來,不要吹風。」
許塘撅了下嘴,他沒有轉頭去尋趙正生的位置,只是乖乖地沒有把頭伸出那麼多了。
「你知道我是誰嗎?不知道也沒關係,看在你現在很慘的份上,我只跟你說昨天的事,你兒子昨晚可是差點掐死我,所以你說他差點丟了性命?他那種東西,死一死又有什麼關係?再說又沒死。」
「你…!!」
這個男孩是誰,是周英收養的那個的瞎子?他真的活下來了?過去他從沒正眼瞧過他…
許塘扒著車窗沿,咧了下小虎牙:「對了,麻煩你幫我轉告他…這事沒完。」
「開車。」
周應川避著許塘的脖子撈回了他,沒回頭地說,孫鳴發動車子,春城酒店門前的迎賓路剛灑了水壓塵,黑色轎車不帶一絲塵土地揚長而去。
滿地的搶救單子被車輪掀起的風帶起,又輕飄飄地落下,無人問津…趙正生那一瞬間猶如山倒,他幾乎是控制不住地往後踉蹌了兩步…差點跌倒…
他想起在培江的時候,那天晚上他似乎看到了兒子的背影,如果當時他能多喊兩聲,是不是會不一樣?三年過去,他好像連兒子的背影也看不清了,這是他第一個兒子,當年老家下了大雪,周英在屋子裡生他的時候,他也曾徹夜蹲在外頭…
他眼前突然閃過了很多年以前,他在城裡娶了李紅霞,周英帶著年幼的周應川,在門口苦苦哀求他的淚臉…
心頭像一把燒紅的閘刀落下,他驚懼地想,或許這一切都是報應…
回到申州,去美國的事已經提上了議程,許塘被周應川安排著開始辦理各種手續,周應川托關係將他掛了福市的因得里盲校下頭,作為訪問學生,跟著其他老師和學生一起拿到了簽證。
周應川跟他說,在他名下存了一筆錢,許塘也沒問存了多少,他們之間沒有你和我的概念,他們就是他們,從小如是,長大也如是。
中間周應川又帶他去了趟京市,拿著從波士頓醫院寄回的病例評估報告給大夫看,這一年周應川定期地給波士頓的醫生寄去許塘的檢查結果,終於收到了好消息。
波士頓那邊的醫院認為許塘眼底的潰瘍面修復,已經符合角膜移植手術的條件,手術可以預約在三個月後。
京市的大夫很為他們高興,他讀研究生期間也有幸跟著導師去過哈佛的醫學院訪問,知道這種類型的人工角膜在前年獲得FDA批准後,就在美國地區被推廣應用於臨床,已經為數百例盲人重新恢復了光明。
回來之後,許塘把這個好消息也告訴了他在申州為他做檢查的醫生,那位女醫生已經從學生氣的助理醫生,做到幹練的主治醫生了。
她看著周應川領著許塘,想起了他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,那時她剛畢業,扎著馬尾,病人看她年輕,沒人掛她的號,那天下午她在研究眼科文獻,進來的人說要給眼盲的弟弟治眼睛。
她隨口說去國外才有希望,他竟然真的放在了心上,後來她又給他們推薦了京市的師兄,她沒想到,這個男人只花了兩年的時間,就將別人嘴裡的不可能變成了現實。
「許塘,恭喜你。」
「謝謝鄭醫生,這是我和我哥哥送你的花。」
他拿著一大束百合和康乃馨束成的漂亮花束。
「鄭醫生,祝你的名字早日排在第一個,誰不掛你的號,真是沒眼光!」
他在排隊的時候聽周應川跟他講過,每個科室前頭都有醫生的名字,名字越排在前頭的越厲害,他問鄭醫生排在第幾個,周應川說在第三排,許塘說排的不公平。
許塘到哪兒都是個受歡迎的小孩,鄭琪笑了,收下了花。
「好,我一定努力。」
她和許塘說話的時候,看見門口回來的周應川,在他們說話的間隙,男人也開好了藥,他隨手將吃空的止疼藥扔進醫院的垃圾箱,跟她說了聲謝謝。
他有著很嚴重的神經性頭痛,有時來醫院他會拜託鄭琪照看下許塘,就去看醫生,領藥。
鄭琪有著雙高知的父母,家庭幾代的積攢,即便這樣,當年她在學校為了爭一個能公費去美國研學的機會,都和同門的師兄師姐爭的頭破血流,她有時都不敢想像,這個男人要把如今國內那些精英爭相競逐的「美國夢」抓在手中,要付出多少常人難以想像的籌謀和辛苦。
月底,許塘拿到證件,陪著周應川去了港城考試,孫鳴也去了,當然他還是負責在周應川忙的時候看顧著許塘。
港城的繁華夜色沒有感染到他,孫鳴心裡揣著事,他一直在為上次許塘差點被趙業承綁走傷害的事兒自責,這次周應川還帶著他,讓每個月領著高薪水的他心裡十分愧疚。
「小孫哥,你不要自責了,我沒事,真的不怪你,你陪我吃點心吧,港城的點心可香了…」
許塘遞給他一個椰蓉糯米球,孫鳴接了。
「要不是周哥趕到的及時…」
孫鳴都不敢往後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