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方牧昭不客氣:「你每次進去前都這麼想過。」

任開濟2002年因盜竊摩托被判了半年,2013年升級項目改偷汽車,又蹲了三年半。

方牧昭一針見血,任開濟一把年紀還藏不住心事,不好意思嘿嘿兩聲。任開濟第一次坐監時,方牧昭才10歲,毛都沒長齊,看來他的「光榮事跡」早在警察間代代相傳。

任開濟擺出單間唯一一張膠凳,請他落座,自己坐到對面床沿。

任開濟略顯正經,「這次不一樣了,我是真打算『退休』了。」

方牧昭:「別急啊,再幫我這一次。」

任開濟笑笑,「我有個女兒,比你小2歲這樣,你知道吧?」

任月,任開濟唯一的女兒,從小學到大學的班主任姓甚名誰,工作單位和目前住所,方牧昭恐怕比任開濟還清楚。

方牧昭沒答,偏頭凝神,屋門敞開,天光泄入,外傳來腳步聲,越來越近。

有人沿著走廊朝這邊走廊。

足音輕細,應該是一個女人。

任開濟跟著提防門外。

門口出現一個逆光的輪廓,個頭不高,肢體纖細,腦袋特別大——不對,戴了一頂頭盔。

任月拎著一袋早餐看著任開濟,喘著氣抱怨:「你都起床了,怎麼不直接下來,沒電梯還讓我爬七樓。」

任開濟笑著跟方牧昭介紹:「說曹操曹操到,這就是我女兒,剛從醫科大學畢業兩年,在市一醫院當醫生——」

任月才注意到任開濟對面坐了一個人,還是一個男人,黑衫黑褲,更為漆黑的雙眼緊盯著她。

方牧昭看著女人進門一步,走出逆光,形象隨著聲音乍然清晰立體,白衫藍褲粉頭盔的背影有了匹配的清麗面孔,不再是內部里二維的文字和圖像。

年輕男女認出對方,俱是一愣。

任月咯噔一下,急忙打斷,不讓任開濟再透露她的信息:「老豆!」

任開濟眼神賊溜溜的,像個老鴇,補一句:「長得挺漂亮吧?」

第2章

方牧昭沒回答,冷笑一聲,又像認可了。

任月當場被老子賣了似的,惱紅了臉。

她眼前坐著兩個爛仔,一老一少,老撲街後繼有人,但氣勢上後生仔更像老大。

方牧昭目光銳利有勁,不是幹大事就是搞大事的。

任月眉頭緊擰,像一天之內見了兩次任開濟。她找地方放下打包膠袋,才方便掏體檢報告,方牧昭卻半擋住了摺疊方桌。

任月伸手遞到任開濟眼底下。

任開濟跟任月示意方牧昭:「叫哥。」

任月沒叼老子,頭盔沒摘,不打算久留,低頭沉默掏出對摺塞挎包的體檢報告,「報告給你帶到,我回去了。」

方牧昭起身,膠凳不經意擦出全場唯一的聲響。他身材高大,隔著一米遠,任月頃刻感覺到一股高山的巍峨感,莫名壓迫,不由退了一步。

方牧昭說:「我有事先走,你們父女倆慢慢聊。濟公,那邊有動靜喊我。」

任開濟送他出走廊,壓低聲:「泥猛哥,上次的……」

他捻捻手指頭,又催線人費。

方牧昭:「下次給你,少不了你的。」

「每次都說下次,你們……」任開濟生生咽下「警察」兩個字。

方牧昭橫他一眼,像碰到蝸牛的觸角,任開濟那點抱怨旋即龜縮。

「我知道你最講信用,」任開濟摸頭嘿嘿一笑,送到樓梯口,「泥猛哥,慢走。」

任開濟走回租屋,立刻挨女兒數落。

任月一臉嚴峻,「你以後別再跟別人說我在哪上班。」

他們姓氏特別,像姓氏前加個老字罵人都沒氣勢,「死撲街」又罵不出口。

任開濟口吻,壓根不當一回事:「我有分寸,跟他說沒事。」

「你有才怪,」任月怒道,「我不想像小時候一樣回家被爛仔堵啊。」

任開濟從賭錢開始發爛,沒錢就借,借不了就偷,逢年過節債主總上門要債。都是同村人,沒有打砸,就蹲他們家門口,靜靜示威,說是爛仔,比農民工討債還要可憐。

「剛才那個,長得一表人才吧!」

任開濟不正不經,沒有一點為人父的模樣,坐在方牧昭剛才的膠凳上,盤起一條腿,抖著,打開腸粉塑膠袋。

任月想起她媽的抱怨,任開濟年輕時就一張臉拿得出手,她當初就是色迷心竅嫁錯人。

「長得好能當飯吃啊?」

任開濟拆開一次性筷子吃上腸粉,聲音含糊:「你以後見到他,叫聲泥猛哥就對了。」

任月跟方牧昭唯一的共識,就是覺得任開濟是個死撲街,可是罵了那麼多年他都沒撲街。

「我怎麼可能再見到這種人。」

任開濟莫名認真:「他是個好人。」

任月:「嘁,泥猛充石斑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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