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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56节(1 / 2)

('<p>内侍们皆知中书监之妻闺名有个姮字,平时对于这些敏感的墨迹能藏就藏,今日中书监恰好被撞见,再也藏不住了。

郎灵寂瞥了眼那被弄脏的姮字,哂,他还犯不着为这点事较劲儿。

当一个人丧失所有感情和智识时,记忆深处只会有一件事。那件事超越了整个人生,哪怕生命褪色了仍栩栩如生。

每个人老了都会这样。

几个御医忧心忡忡道:“中书监大人一假就要休三个月,我等昏庸无能,恐怕难以妥善照料陛下。”

郎灵寂道:“诸位宽心,我会将药方用法用量以及一切护理手段告知,你们依言行事定能照料龙体安健。”

御医们仍旧依依不舍:“大人不能少休一段时日吗?我等皆盼着大人归朝。”

三个月实在太久太久了。

中书监为官高洁又医术高明,没了中书监,朝廷相当于失去一半支柱。

素来公事为先的郎灵寂却拒绝了。

他凝视着枝头的冻春,藏着极深的情绪,“我有一件更重要的事得做。”

……

王姮姬坐在书桌前,撕掉了前几日画的画。

那些画是她坐在桃花树下畅想未来的,蕴含了炙热的希望。如今物是人非越看越痛,莫如撕了图个清净。

新雨过后枝叶花簇皆潮湿,点缀一层亮晶晶的雨点。芭蕉肥大的叶子嫩黄茂盛,向下滴淌串串晶莹的水珠。

一眼望不到头的日子,其实一眼望到了头。

王姮姬眼皮沉重,趴在乱糟糟的碎纸片上打盹。朦朦胧胧中感觉桌子很硬,硌得人手肘的骨头生疼,凉飕飕的春风透窗而漏,睡也睡不踏实。

忽然肩头一暖有人给她披了衣裳王姮姬迟钝抬头,郎灵寂。

郎灵寂不冷不热道:“趴在桌子上睡觉也不怕窝着脖子。”

王姮姬逃避着,一见他思绪被层层叠叠的失落和恐惧占领。今日他下值格外早,刚刚过了午牌便已到家了。

“你……”

不等她询问,郎灵寂已经将她打横抱了起来,搁到锦绣床榻上,单膝跪下来拢着她的手:“姮姮,你想去临沂琅琊郡是吗?那里是我的封地,可以陪你去。”

王姮姬乍然闻此哑口无言,怀疑自己听错了。

事实上她并非真的想去琅琊郡,只是想要一段没有他的日子罢了。

他刻意跑回来就为这件事。

“不用了。”

“别不用。”郎灵寂包裹她掌心,“我们也走水路,也去三个月。”

别人能做到的事为何他这正牌夫婿不能,她邀请了别人,却从没邀请他。

王姮姬有些不可思议,他真的因为出游跟朝廷告假了,还一走三个月。

他素来是将权力攥得死死的那种人。

“真的不用……”

她又不是真想旅居,有他在侧,目的完全没达到。

郎灵寂低睫认真吻了吻她的手,撂下这句话后便吩咐人收拾行囊。

他决心要做的事筹备效率很高,不到两日便周全了一切。

琅琊郡,那里是他的封国。

他十四岁就离家在司马玖麾下当运粮官,很久很久没回琅琊郡了。在这花花富贵迷人眼的建康城走一圈,兜兜转转,如今也终于带着她重回故土了。

其实扪心自问,他不反对王姮姬出游,只反对陪她出游的人不是他。

王姮姬哭笑不得,失去了一次完美的出游,又得到了一次不完美的。这不完美还不是一般的不完美,出游计划全由郎灵寂操刀,她将与郎灵寂整整黏三个月。

她扶额,无比头疼。

和郎灵寂在一起还不如不去。

早知道最初就不该提这愚蠢的交易。

可郎灵寂斩钉截铁要去。

出航那日天空澄澈晴好,白浪滔滔拍打在岸边,成群的鸥鸟低低盘旋。近山颜色浓得如泼墨一般,远山依次减淡,层层叠叠,被淡淡烟紫色的雾气缭绕。

王姮姬踏上一段不可思议的旅程,既没想到身边的人会是郎灵寂,又没想到自己还有走出王家高墙大院的机会。

清晨的曦光如柔缎飘洒在船头,王姮姬的衣裳被凉爽的河风吹得层层拂起,郎灵寂陪在她身畔,指指点点天上的云。

白帆吃饱了风涨得溜圆,大船顺着河道逆流进入齐鲁之地,山川、丘陵肉眼可见地巍峨雄浑起来,不同于江南的秀气,厚重得仿佛一座座沉默的老者。

古琅琊郡又称沂州、开阳,从汉末起孕育了当世第一豪门琅琊王氏。衣冠南渡之前,王家的祖先就是在琅琊郡一代代抵手胼足地创业,经营家产的。

船停泊靠岸后,郎灵寂挽着王姮姬在繁华的琅琊城中转了一圈。临沂风物大大有别于江南,寺庵佛堂古刹,高门大户人家,民风朴实而古幽。

王姮姬念起郎灵寂就是琅琊王——这片土地的统治者,他将此匈奴铁蹄笼罩下的城池治理得还算不错,百姓安居乐业。

以他的才略和聪识,天下士人的领袖,江南的朝廷都由他运转,治理一个小小的琅琊郡自然不在话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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