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麼,這間石室,他真的待過麽?他是坐在這墩石座上,那另一座,就屬於先祖至美了。
「那時,先祖至美與子炎依然是同盟關係。因為婆娑教在中原紮根深廣,他們所言所行,都有很多人跟隨。所以,子炎若要反敗為勝,就必須根除他們。而先祖,接過了這個任務。不知道他們在石室中,究竟密談了什麼。結果就是,先祖至美披上了南宮氏的戰袍,讓婆娑教幾萬眾人,在中原絕跡。」
在中原絕跡。予我良善,育我蒼生。那年我曾搜尋婆娑人的線索,結果只找到零碎的痕跡。
朱翼看著我,仿佛也看著自己,悲戚說道:「所以,我們世代也必須償還。阿爹,我不想聽了。」
她的心不能接受這樣的故事;而我呢,其實我也一樣脆弱,也不想聽了。
「小冰,你沒有問題麽?」叔父問我。
坐在石墩子上的那兩個人,也在等待。
「如果先祖爺爺願意身染幾萬人的血,為他清除異己;那麼另一個人,他需要做什麼?」
你用什麼交換?面對身披戰袍,為你穩固江山的盟友。
叔父把手伸到石桌下面,原來那裡有個機關,他輕輕擰了一下,石桌中間的方形部分就彈出來了。
我很驚訝,而朱翼在冷笑。
「又是什麼噁心的東西?」
那塊石碑被翻轉過來,第一排的幾個字是「天佑鐵券,告之日月山河」。
叔父說:「大概這兩位老人家覺得,日月山河,是亘古不變的東西,所以立在首位。」
抹開石碑上的泥垢,我讀出內容。
「南宮郡子炎,得天地庇佑,受主至美恩惠,開朝於天佑元年。子炎心系黎民蒼生,志在江山社稷。與至美同袍浴血,萬世陰陽共治。吾及子孫後輩,必厚以德行,勤以操業,克以私慾,矢志不渝。吾於此立誓,由至美為證。凡未來繼任者,當效仿吾志。若有德不配位…」
我突然想起了什麼,抬頭望了叔父一眼。
「若有德不配位,才不能濟世者,南宮氏後人可憑此書,選賢能者取而代之。」
朱翼拿過去,又重新讀了一遍。
石碑左側,雕刻了鐵麒麟王朝的徽章;還有一枚子炎的私人章戳,印章上除了他的名字,還刻了一把鐵槍,和石壁上一模一樣。
那時,我與朱翼都不知如何回應這面碑文。他做出的承諾,實在匪夷所思。
叔父卻又將話題回到嘉寧皇后:「那時,雲羅封后不久,父親就將此事告之。她知道後,非常害怕,連夜書信給我。我不相信此事,去找父親對質。父親震怒之下,打斷我的雙手。我被關在暗室三個月,出來後,立刻趕到這裡,找到這面石碑,才終於相信。」
「從此雲羅鬱鬱不樂。而我,不想再看到父親,所以離開了雍州。」他滿含愧疚,執起朱翼的雙手,「離開了家,忽視你的母親,也忽視了你。
阿爹,一直很內疚。」
可是朱翼掙脫了雙手,又重新撫弄著碑面上的文字。她知道她的姑母從來不幸福,卻不知道這份不幸包含了更多的東西。
「那麼,皇姑父,也知道這事麽?」她飽含深情的大眼,突然銳利地猜度,也許以往看到的一切,都不是真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