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的注意力分到視覺上太多了,其他的五感被屏蔽。她需要立刻移開目光。
可是她的眼珠無法受她的大腦控制,視線像被強力磁鐵捕捉,被遠處的無數眼睛吸住。
漸漸地,她發現自己的視野模糊起來,緩慢向遠處靠攏,與那些眼睛融合起來。
不知過了多久,她的視野里,出現了她自己的身影。
很快,視野四周變黑,畫面與黑邊的交接鍍上一圈焦褐色。眼見的畫面開始閃回變換。
遼闊的碧空下是綿延的雪山,山間飛鳥翱翔。
戰斧舞動起來頻頻反出光亮,某一瞬間斧面映出少年將軍恣意的面容。
千餘人身著甲冑,長槍闊刀彎弓,靜立在原地,目送一位少女笑著把匕首收進火紅嫁衣後,轉身向北方走去。
雪山下大軍壓境,一千兵力面對十萬凶獸。
雨夜,廟外電閃雷鳴,照亮躺在臂彎里的阿姊,地上的匕首,以及旁側已經乾涸的「國寧疆安」四個血字。
安惜年全身像是沉在深潭,身體虛浮無力,耳邊模糊地傳來一聲聲低啞到不成型的話語。
「戰神在上。」
「立嘉雲國定北將軍司拓司疆安,對麾下一百司家軍下達死令,命其棄戰而逃。」
「所有孽數均應我一人承擔。」
「餘生,下輩子,下下輩子,生生世世司疆安都將供奉您。求您顯靈。」
「求您庇佑司家長女司瓊司國寧,及我九百司家軍黃泉安息。」
「求您,賜北疆一位能將。」
「戰神,皇帝他不管北疆了。不派兵,縮減軍餉,司家軍幾十餘人活活餓死,哪路神仙都不顯靈,子孫想不出其他辦法。」
「都是子孫不肖,護不住您打下的北疆。」
「阿姊,我該怎麼辦……」
話音消散後,戰神像的長槍脫手,向安惜年所在的位置轟然倒下。
巨物形成的陰影在安惜年臉上迅速放大,即將劈頭砸下,她卻身體木然。
【安惜年!】
呼喚產生巨大的拉力將她的神志拽回,安惜年雙臂雙腿發麻,全身無法動彈。
一秒後,呼吸重新開始作用,激烈的氣柱吸進喉嚨,發出撕裂的聲響。
安惜年迅速觀察狀況。
廟裡被暗色籠罩,外面的太陽不知為什麼已經開始西沉。
她站在距離戰神像僅有三米遠的位置,手向前上探去,從肩膀一路用力到指尖,盡全力想要觸碰那些眼球。
右側,女巫和劍修比她走得更近,已經開始有登上戰神像的動作,向著那些眼球摸去。
劍修還有用。萬一真的同生同死,那女巫也不能有事。
她必須要把這兩個人帶回去。
安惜年向距離她最近的女巫跑去,鉗住對方的肩把人從神像上甩下。
等待對方站穩後,迅速甩了一巴掌上去。
安惜年屏息觀察對方的反應。
女巫白皙的臉上快速浮現出紅痕,失焦的眼神逐漸恢復。
好在物理喚醒也有用。
安惜年長舒一口氣,按著肩把女巫轉向背對戰神像的位置,閃身到劍修身邊,故技重施。
五分鐘後,三個背對戰神像並排坐著的人,恢復神志,開始交流情報。
女巫先開口,腫起來的一側臉頰讓她的口音變得奇怪:「我看到了我自己。意識連到了那些眼睛上面。」
劍修摸著自己不知為什麼兩邊都腫起的臉,贊同:「就像眼睛不屬於自己了。那些視線吸引我越走越近,仿佛我是其中一員。」
安惜年垂眸。
果然只有她得到了那些有關將軍司拓和長女司瓊的信息。
觸發條件應該是昨天老人的話。
女巫忽然轉頭看向安惜年,目光和語氣都很坦誠:「你很厲害。你是怎麼擺脫的?」
安惜年與女巫對視一瞬,收回視線沒有回答。
女巫不再追問,抬手點了一下,安惜年忽然全身暖起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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安惜年沖女巫頷首表示感謝,收回視線,目光複雜。
「白兄真是幸運。」劍修開口,本想笑,卻牽動了紅腫的臉,一時語調都變了,「視線正巧被安姑娘遮住,沒受到影響。」
白億窩在安惜年懷裡舔傷,根本不理劍修。
劍修在白億這裡討了個沒趣,訕訕轉移話題:「休息好,我們在廟裡找些線索吧。注意不要看向神像。」
女巫點頭,一時沒動,顯然是沒能休息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