短劍的平面長擦過重劍的刃,一路從劍尖劃到根柄。
金屬摩擦,帶出道絢爛的火花,點亮人類的墨色眼瞳。
黑色短劍的劍面上留下一道鑄鐵似的紅。
在矮人還沒有反應時,安惜年已經繞到對方身後。
她還沒來得及回身,忽然聽到耳邊近在咫尺的地方,響起極其清脆的骨頭斷裂聲。
咔。
安惜年強行扭轉身體,側目回頭看去。
矮人的身體維持著背對她的姿勢,腦袋卻正面注視著她。
似乎是急於看清安惜年的行動,但身體一時不聽使喚,只能扭斷脖子。
安惜年呼吸停滯一秒,立刻以她能做到的最快速度,舉起短劍,在矮人身上各關節處砍出深傷。
維持關節活動的筋已經被切斷,矮人卻逐漸將身體往頭部視線所向的方向轉動。
她的身形拔高,斷裂的四肢抽長。
筋肉扭曲復位的黏膩聲音傳遍整條走廊。
一雙血紅豎瞳自上而下,精準捕捉到安惜年的視線。
安惜年感到頭皮毛孔炸起。
腦海出現之前伊蒙找到的書里的一句話:
狼人和人類的力量差距懸殊,人類只能生活在對狼人的恐懼中。
狼人。
讓這個世界的人類怕了幾百年的狼人。
同樣也是,為了贏得遊戲,而必須要殺死的「狼人」。
在獵場裡,不止有狼人才是獵人。
安惜年緊握住短劍,準備發起新一輪攻擊,手卻突然隱約發麻。
意識到身體不聽使喚的瞬間,安惜年已經明白。
蛇杖被破壞,先前蛇人施加的debuff再次發作了。
安惜年咬牙,把湧上喉嚨的血腥生生逼下去。
身體的異樣尚且沒有影響到大腦。
安惜年迅速做出判斷:憑她現在的狀態,無法徹底毀掉狼人的行動能力。
所以她起碼要把面前的狼人控制住,讓她的殺手鐧能一擊斃命。
短劍脫手,被猛地甩向一旁。
疾風逝過。
第一夜的場景錯位重現。
安惜年登上狼人身體,雙臂從狼人腋下穿過,扣緊對方的肩與上臂,雙腿絞扣在對方腰間。
發狂的狼人開始劇烈甩動上身。
數道血跡甩出,折射著走廊潔白的光線。
安惜年眼前視野已經被血覆蓋,只能盡全力讓狼人的胸口以最大幅度伸展。
【白億! ! 】
霎時,白億從地上模糊一團的影子裡一躍而出,仿佛憑空現身。
青年目眥盡裂,單手鉗住狼人的脖頸。
而另一手,抽出了那根黏著褐黑血肉的骨頭,用力一握。
碎裂聲響起,骨頭沙化般凋落,露出裡面的銀質錐型劍針。
白億甩開碎骨,手臂破風,無柄銀劍扎進狼人的心臟。
狼人胸前有黑紅色的血蔓延。
白億同時嘔出一口鮮血。
血劈頭蓋臉落在狼人面上,滾燙的溫度讓對方爆發出尖銳到刺入腦髓的嚎叫。
白億在狼人身上沒有支點,瞬間被狼人甩下去,身體翻滾數周,砸到牆根。
此時,安惜年的視覺被剝奪,痛感使身體的其他感官同樣失去機能。
可她能感受到,身下的狼人並沒有停止掙扎。
沒入對方心臟的銀劍,只是讓狼人如山的力度小上一些而已。
銀器,沒有用。
【怎麼會這樣……】
安惜年的腦海嗡響轟鳴。
她的思路錯誤,並且把白億也牽扯進來了。
影隨行的一級發動效果有半天的冷卻時間。
現在沒辦法再讓白億回到她的影子裡。
何況現在白億已經在與她共享致命傷,即使回到影子裡也沒用。
白億的身體比她弱。
白億這時比她痛。
白億會先她一步死去的。
白億會因為她死去。
一直不肯放鬆的手臂,這時由指尖開始劇烈顫抖著。
狼人抓准機會,迅速反身將安惜年甩下。
身體痛到像是即將要從內部融化,背部受到衝撞的痛感反而不明顯。
大量失血讓安惜年的腦海里一片混沌。
她癱在地,大腦無法發出指令,神經和肌肉無法傳遞或接收命令。
耳邊隱約傳來狼人的嚎叫,像是隔了一層水幕和棉花,聽不真切。
不知道哪種會先到來。是狼人先拔出心口的銀劍,轉而來料理他們兩個;還是她和白億先由於身體的異樣而死。
注意力已經在逐漸渙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