四周安靜異常,面罩也無法完全平衡掉這裡的水壓。
白億再次開口:「海底有什麼?怎麼會……」恐怖可怕?
提問說到一半,前方帶游的溟音忽然停下,調轉身體。
安惜年和白億也被帶動著改變姿勢。
很快, 他們的腳尖接觸到堅實的地面。
安惜年感到自己的手被溟音放開。
她立刻捉住身邊白億的手腕,以免兩人被分開。
一聲輕笑傳來。
「你們岸上的人真是奇怪。海底當然是什麼都沒有啊。」
「就是因此才可怕,不是嗎?」
隨話音,幾條發光的小魚在前方出現,顯出溟音捧起的雙手,再幽幽點亮人魚的面容。
光影下, 淺金與湛藍交接的眼瞳不帶任何情緒,笑顏卻竟然和埃莉諾有幾分相似。
詭譎,美麗,迷人。
小魚的光芒很快照亮他們周圍半徑五米的範圍。
溟音帶來的危險感,隨光亮驟起消失得一乾二淨。
安惜年臉上卻浮現錯愕。
她站在除一片白細沙和清澈到仿若無形的水以外,其他什麼東西都不存在的海底。
這裡沒有水生動物或植物,沒有崎嶇驚險的海底峽谷,甚至沒有比細沙更大些的石塊。
而且……
安惜年抬頭看去。
那幾座海底高山像浮島一樣懸在她頭頂幾十米的位置。
底面平整得像是被誰用利刃削切過。
高山在上,而她可以腳踩沙面。
溟音忽然湊到安惜年面前,笑得像個成功炫耀了玩具的小孩子:「怎麼樣,在這裡肯定一眼就能找到你們丟的東西吧?走吧。」
說著,她找准方向,自顧自地往前走去。
安惜年深呼吸,想拉白億一起跟上溟音的腳步。
這時她才發現掌心一直在徐徐傳來輕顫。
心臟隨轉頭的動作重錘。
白億雙眼失神,抖若篩糠。
雙唇無法合攏,頻率極快地相互觸碰,呢喃碎念著什麼。
可安惜年耳邊只有氣流通過牙齒間的窸窣響動,根本聽不清白億正在說什麼。
她立刻緊捏白億的肩,無暇顧及自己的力度,大幅度搖起來。
【白億!白億! ! 】
想要衝出心口的吶喊止步於胸膛。
氣柱以粗喘的狀態經過喉嚨,震顫不出哪怕半截嘶啞的雜音。
她比這虛無的海底還安靜。
白億的身體隨安惜年的動作晃動,幾下之後終於讓眼神聚焦在安惜年臉上。
「惜年……」白億攀上安惜年的小臂,喉結隨吞咽動作滑動,臉色仍煞白,聲音有氣無力,「我沒事。」
接觸到安惜年的目光,白億怔愣過後改了口:「……不是沒事。」
可他沒有解釋,乞求似的望過來:「我們先走。」
無聲對視片刻,安惜年放開白億的肩,握住對方手腕的手卻攥得更緊。
白億說得對。
安惜年告誡自己。
他們現在還在協會高層的關注下。白億的私事,要等之後他們兩個人獨處的時候再去解決。
不要著急,不能煩躁。相信白億。
她帶著白億拉進與溟音之間的距離。
走在前面的溟音似乎不關心兩人的動靜,心情很好地哼著不成調的音律。
腳步和節奏踩在一起。
安惜年的腦子亂得很,一時沒注意到溟音的哼唱。
直到斷續的歌詞從人魚口中溢出,被海水送過來,她才向人魚的背影看去一眼。
安惜年強迫自己仔細分辨,可溟音咬字輕而模糊,只能零星聽懂幾個字。
忽然,白億往回輕扯安惜年的手,低聲:「是童謠。」
白億已經恢復尋常,向安惜年解釋:「剛才在武器房間,我想叫你過來看的東西是一塊石板。上面刻著的詞,和溟音現在唱的一樣。」
溟音已經唱起第二遍。
白億隨人魚的歌唱複述:「小貝殼,成劍利……」
小貝殼,成劍利。
白沙花數七十一。
深海底,亮光輝。白沙晶花三十一。
游魚鱗沖天,飛鳥羽浸底。白沙晶花一十一。
大珊瑚,凝錘毅。
白沙花葬終歸一。
日下海神解戰衣。
安惜年放慢腳步聽著,直到白億按照溟音此時的節奏同時把歌詞念完。
歌詞聽上去沒有主旨,但也沒有過多的謎語感。
讓安惜年比較在意的是「白沙花」這個重複出現的名詞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