吃飯的時間,不可能獨占一整張桌子,旁邊還有兩個高一模樣的女孩,一邊矜持地吃著淋滿辣油的過橋米線,一邊偷偷看向陸嘉良,就連用紙擰鼻涕的動作都帶著優雅,生怕製造驚天的響動。
陸嘉良想問辛魚跑出去做什麼了,那麼著急,是見她的男朋友了嗎?那她男朋友知道她在和其他男生吃飯是什麼想法?如果不是見男朋友,她是去做什麼了?
他想知道,可是以他們倆的關係,連朋友都算不上吧?只能算是同校同級的同學,很遠的關係。
想到這裡,他就感到微微的沮喪。
辛魚本來就緊張,桌子不算大,偶爾能和陸嘉良的胳膊撞到一起,每次觸碰到他的胳膊,她就覺得那片肌膚一瞬間麻痹,她嘴裡吃著酸甜的番茄米線,實際上,根本嘗不出味道,全在胡思亂想。
門口有架特別大的風扇,年歲久遠,轉動起來聲音特別大,辛魚由衷感謝風扇弄出來的噪音,因為她發現和陸嘉良一起吃麵不算是完美的選擇,她無法控制嗦面時的聲響,總是怕被陸嘉良聽見。
只能一口一口細緻地咬,把長長的米線一截一截地咬斷。
一直無話,等對面的女生終於依依不捨地離開,辛魚遺憾地看了眼碗裡剩下的湯底,將目光移開,拿出了放在兜里的藥膏,遞到陸嘉良的面前。
陸嘉良眨眨眼睛,看向她。
「之前……」辛魚說:「害你被潑了一身西紅柿湯,那湯挺燙的,最好塗點藥。」
陸嘉良拿過藥膏,指腹帶著滾燙的熱意,蹭過她的掌心。
「原來你是去藥店了。」
「是啊。」
他忽然笑起來,眼神明亮。
「……嗯。」他低頭,看向躺在自己掌心的藥膏,不知道想到什麼,嘴邊的笑意增大,像是得到禮物的小朋友,低聲且鄭重道:「謝謝你,辛魚……同學。」
第8章
新的夜晚,陸嘉良再度失眠。
臥室連著窗台,洗乾淨的白襯衣高高懸掛,看不出西紅柿的痕跡,就像白天發生的事情,如同一場夢境。
空調不斷製造冷空氣,陸嘉良合上眼皮,眼前卻出現了晃晃的日光,牛奶般濃稠的白雲,鮮翠的行道樹,一切如同童話般鮮艷的色彩,最濃艷的是熱氣氤氳中,一個淺粉色的身影……
他翻了個身,睜開眼睛。
色彩迅速退去,他再度被黑夜包裹。
九班在三樓,旁邊是數學組辦公室。
每次借著問題路過九班的時候,總能看到她和前後桌在說話,笑聲清脆,仿佛整個走廊都能聽到她的聲音,她很活潑,和別人仿佛有說不完的話。
有一次,他在上課期間到數學辦公室,看到她高舉著課本,藏在書後面的腦袋和同桌挨在一起,不知道說什麼……
但和自己在一起的她卻很沉默,她會不會覺得自己很無趣?是那種只會學習的書呆子?
陸嘉良睜著眼睛,望著天花板,因為到了休息的時間卻得不到休息,眼睛有些抗議,酸澀難受,他卻翻出枕頭旁邊的燙傷膏,放到眼前,在黑夜裡用一種更加傷害眼睛的方法閱讀藥膏側面的說明。
……一個字都看不清。
耳邊卻清晰地響起一個年輕男人的聲音,隔著手機,他依舊聽出了「小魚」兩個字。
小魚——不用想,肯定是稱呼辛魚。
怎樣的關係才能稱呼她小魚,普通同學可以嗎?
辛魚在上公交車的前一刻,接起了一通電話,電話那邊的年輕男人的聲音讓陸嘉良失眠到現在。
他見到過年輕男人懸掛在脖子上的校牌,是體育學院的大學生,他已經成年了,難道不知道辛魚還是一個需要認真學習的高中生嗎?
陸嘉良再次翻了一個身,將藥膏攥在手裡。
桐市實驗中學無論是教學質量還是管理程度都比不上他曾經的學校,但早戀卻是一個針對高中生的永恆話題,不論是實驗班還是普通班,班會的時候都會舉出無數個早戀影響學習的例子,就算沒有,也會強行論證,以督促學生把心放在學習上。
難道九班的班主任沒有盡到提醒的義務嗎?
如果老師沒有起到作用,那他可以嗎?
他想提醒辛魚不要相信男生,尤其是已經成為大學生的男生的甜言蜜語,辛魚還是沒成年的小女生,一個有正常三觀的成年男性怎麼能誤導小女生呢?
陸嘉良想要告訴辛魚,應該將全部的身心投入到學習中,高中生的任務就是好好學習,如果她覺得有哪些方面很吃力,他可以當她的老師,幫助她提高成績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