楊淑華心虛抿唇,這些傷痕其實是練武練得,此刻倒是弄拙成巧了。
景晨帝忙拉過楊淑華的手,卻被她輕輕推開。
「不,聖上,您從前最愛臣妾這雙皓白素手,如今臣妾怕嚇著您!」
「怎會!」景晨帝一臉心疼,長滿皺紋的臉上生出絲絲柔情。
楊淑華的手被他攥在手裡,上面的疤痕縱橫交錯,觸目驚心。
景晨帝握著這雙手,仰天長嘆:「看來這天,過真要來渡了朕做玉帝!」
「彈吧,愛妃。」景晨帝頓了頓,「這是朕最後一次叫你愛妃了。」
楊淑華低眉,眼底冷意森森。
狗皇帝裝什麼深情,若是真不舍,大可棄了自己的玉帝前程。
天家子弟,倒真如話本子一般道貌岸然。
「錚!」
弦弦悽厲擾動,似有銀河落九天,大廈傾覆之觀。
又急又厲。
景晨帝原本舒展開的眉頭緊緊擰了起來。
其餘大臣也竊竊私語,一時間四下嘈雜。
楊淑華撫的起勁,宛如大漠弓刀,刀刀奪命。
「這不是聖音!」景晨帝甩袖。
眾人臉色一驚。
龍顏大怒之際,欽天監抱了一堆竹籤子跑來。
「聖上!聖上!天降祥瑞!天降祥瑞!」欽天監走的急,被宮門檻絆倒摔在地上。
手中的竹籤子「嘩啦」撒了一地。
「殿前失儀,該當何罪!」話音剛落,景晨帝目光落到地上的竹籤。
「紫氣東來。」
「聖人東來。」
……
景晨帝眸子裡透出喜色。
原來如此原來如此。
他忙慌蹲下,撿起地上的竹籤子,手指在上面反覆摩挲著。
楊淑華一雙手彈得酸疼,喬菀見狀要上前,卻被赫連時一把拉了回來。
景晨帝有些不對勁。
他面上寫滿了偏執,抱著竹籤低低笑起來,這笑聲逐漸狂妄猙獰。
「愛妃,這琴彈得好啊,真真把這樣的祥瑞給朕送來了。」景晨帝回頭,對著楊淑華咧嘴笑。
陰惻惻的笑意讓天邊大好的陽光都蒙上了一層清灰。
「可愛妃,朕記得先前你並不會彈琴,這琴是喬姑娘教你的吧,若是你和喬姑娘一同留在宮中……啊不,你已經完成你的使命了,那下一個……」
景晨帝一雙眼珠咕嚕嚕轉動,瞥向一旁的喬菀。
「赫將軍,你能忍痛割愛吧?」
赫連時不動聲色跪上前,挺起後背,將喬菀擋在身後。
「聖上說笑了,使者豈是輕易能指定的,一切要看天意。」
景晨帝冷哼一聲,眼淚儘是不屑和鄙夷:「如今朕是玉帝,還怕你一個赫連時不成?」
「聖上是玉帝,那臣便是這天邊的雲彩,替玉帝擋一擋人間的風沙。」
赫連時重重跪下磕頭,後槽牙幾乎咬碎。
袖口上的暗玉紫紋映在他眼中,硬生生泛了紅色。
從前他絕不做媚臣。
喬菀在他身後,雙手交疊,一身青衣隨著身子彎下,匍匐於地面。
她的將軍,一身傲骨,卻在這深宮中一次又一次被折辱碾碎。
上一次,赫連時裝做了浪蕩公子,這一次,赫連時做了諂媚的人臣。
身後臣子議論紛紛,看著赫將軍一日不如一日,漸漸頹廢下去。
「世人傳聞赫將軍好美色,媚君王,再無當年勇猛風範,今日一見,過真如此。」有臣子用袖口掩了唇竊竊私語。
可……
他若不如此,早已被君心猜疑誅遍九族。
他忍。
他忠。
先皇賜予他赫府榮光,他赫府亦答應先皇輔佐新帝,誓死追隨。
只是,赫連時喉頭微動,委屈了他的心上人兒要與他跪在地上。
不知她在他身後害不害怕。
四周一片安靜,楊淑華也停了琴。
似是試探赫連時心意,一刻鐘過去,景晨帝嘴角滿意地彎起,終於開口:「都是朕的好愛卿,朕怎麼能捨得讓赫將軍忍痛割愛呢?」
「喬姑娘琴教的不錯,賞瑤琴館!」
一句話讓喬菀鬆了一口氣,汗珠滴落在地面,染出一朵水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