司老李嘟囔著,突然發現這小年輕一直在看著他。
那雙黑黝黝的眸子沒有神采,像是一副暗色的寶石,冷冷的盯著他。
「你很需要這對花圈嗎?」他問。
扎花圈的紙片還黏在他的衣服上,他隨手將其拍去,似乎格外好脾氣的又問了一句:「你的家人很需要一對花圈嗎?」
一架花圈一百八十塊,一副三百六十。
這是火葬場給的價格。
有些人不太懂這些,小火葬場為了營收,會幫悲痛的家屬們準備葬禮用品,委託給周邊的殯葬店賺差價。
看似清冷的小店並不缺生意,師追辛也不缺這一副花圈的錢。
師追辛超乎尋常的強硬噎得老李一僵,沒能從年輕店主這裡占到便宜,他啐了一聲,嘴巴里不乾不淨的罵著髒話。
「喵嗚——」
黑貓輕巧踩上屋脊,一身剪影般的黑色暗暗藏匿在無人注意的陰影中,祂抖擻著耳朵,一雙尖銳的瞳孔無邊擴散出猛烈的妖異。
盯著黑白裝飾的運屍車開走,「惡鬼」猝然嗤笑。
「趕著投胎。」
祂周身陰影消融,化作一片烏雲將天地籠罩。
頓時間,狂風捲起路邊的紙花,紛飛的花片嘩啦啦的沖向對方。
老李一個沒注意,只覺得突然颳風又下雨,樹葉裹著花片嘩啦啦撲了他滿窗,差點一腳油門撞上綠化帶。
他張嘴要罵,滿捲紙片從車窗縫隙鑽入,「啪啪」兩巴掌糊在他臉上。
老舊的小車人性化一腳急剎,慌慌張張的開走了。
師追辛站在屋檐下,旁邊是光禿禿的花圈架子,剛紮好的花圈被風一卷,變成滿地的垃圾。
他默然無語,手指狠狠掐住紙片小貓的尖耳朵,危險的眯起眼睛。
「你這個搗蛋鬼!」
他剛紮好的花圈!
「惡鬼」抖抖耳朵,惡劣的低笑出聲:「你也沒那么正義嘛,小鳳凰。」
祂還以為,師追辛會為那個人類出頭呢。
「惡鬼」輕咬師追辛的手指,尖銳的虎牙點在他的皮膚,愉悅得翹起尾巴,似乎品味到了極為美妙的滋味。
名為「縱容」的滋味。
是夜。
一輛貼滿黑白布景的殯葬車打著燈,「嘟嘟」駛過街道。
大晚上的趕了趟夜車,想到車裡就只有自己一個人和一個屍兄,老李不免覺得渾身發冷,忍不住裹了裹衣服。
又想到了白天沒能占到便宜還差點被紙花糊了一臉,老李恨恨嘀咕:「真是晦氣,年輕人懂什麼……回去得摘點柚子葉去去晦氣。」
他手摸索到冷氣風口,過於老舊的殯葬車還是手動撥片。
他視線飄忽一晃,撥風片的同時,隱約看見側邊的殯葬店亮起燈光。
再一晃眼,店門口左右兩排花圈掛著白聯,店門正中似乎出現了一個影子,恍惚中老李與車鏡對視,映出的影子赫然與之趨同。
「吉祥殯葬」閃了閃,接觸不良般閃動,瞬間變成了「土葬」兩字。
老李不信邪的揉了揉眼睛,再睜開眼,殯葬車的窗口第二次路過「土葬」的招牌。
第三次、第四次、第五次……
那塊招牌像是黏在視線里,不斷的在眼前閃過,招牌亮起的燈光閃爍幾下,如同蟲類般蠕動變形,扭曲成極為古怪的兩個字。
「你死」
「你死」
「死——」
第4章
「叮叮叮——」
刺耳的電話鈴聲刺破了寂靜的假象,深夜的殯葬店赫然亮起燈光。
師追辛似剛起身,胡亂披著一件外衣,連助聽器也只是匆忙戴上一邊。
他偏頭攏著耳朵,將電話接起,語氣從容不迫:「這裡是吉祥喪葬店,請問是需要金紙、花圈還是壽衣呢?」
被通訊扭曲的聲音急促到崩潰,急促的喘息過後,極小極小的聲音極為驚駭的低問:「師老闆、師老闆你在店裡嗎?」
「來,到窗邊來。」
……
師追辛拉開二樓的帘子,慘白的月光打在他的臉上,燈光將他周圍的一切都照得模糊不清。
在外人的視線中活像是只孤魂吊鬼,高高的懸在頭頂。
電話里的聲音更加恐懼了,他哆哆嗦嗦的低語:「師老闆,有鬼、有鬼……不是你、是你身後,不要回頭不要回頭——」
「嘿嘿,現在它來找你了,它來找你了……」
師追辛: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