——像是被人回溯了時間。
師追辛眨動眼睛,將他逼在臂彎與櫃檯間的男人消失不見,徒留他一個人靠在櫃邊,以隨時會跌倒的姿勢撐住櫃檯。
「是。」
他嗓音清冷,只是出口的瞬間微微有些啞意,頓時咳嗽幾聲,再出聲聲音已經恢復正常。
「請問有什麼事嗎?」
老太太從提著的口袋裡掏出一疊皺巴巴的紙錢,不好意思的笑笑:「我就是因為這個事來的。」
師追辛:?
怎麼?你也要退點錢嗎?
第28章
「對不起, 我那兒媳婦為難你了吧,你看他們欠你們多少錢,我給你們補上。」
老太太說著, 搓著手從袋子裡掏出一疊現金。
那些皺巴巴的紙幣都是之前弄皺退不掉的,數量不多。
師追辛盯著那些東西, 突然意識到老太太離開時不止帶走了存摺和首飾,還帶了其他東西,可那對夫妻只在乎這些東西。
「不必了。」師追辛將錢退回去, 語氣淡淡:「這是送給他們的。」
面對一個老太太,師追辛語氣微緩, 輕聲問:「你來就是為了這個嗎?你的兒子兒媳正在找你。」
說到這個, 老太太赫然沉默了。
師追辛又問:「為什麼要一個人出來?」
「你吞了誰給的石頭?」
面對他那雙深邃的眼睛, 老太太愣神片刻, 鬼使神差的開口:「我、我……我不打算再回去了。」
老太太看起來五六十歲,還算年輕, 其實她已經快七十了,早年丈夫出事, 她又要照顧公婆又要拉扯兒子, 過得非常苦。
她原先是農村人, 家裡窮得吃不上飯, 還要供家裡的男孩讀書, 她只能拼了命的在地里幹活,五六歲就開始滿地撿花生紅薯, 稍微大了就開始幹活算公分。
嫁出去後也沒有過什麼過好日子,她丈夫脾氣不好還愛喝酒,在的時候對她非打即罵,婆婆對她更是苛刻刻薄。
家裡買了什麼好東西, 她但凡多吃一點,就要被被婆婆堵在娘家門口罵,說她媽教了一個餓死鬼。
即便是懷著孕挺著大肚子,她也要下地幹活,挑著黃泥搬著磚給丈夫家裡蓋泥房。
等丈夫死了,寡母她的日子更加難過,只能不停輾轉在外打工,因為沒文化不識字到處打零工刷盤子,咬著牙硬是把孩子拉扯大。
幸好孩子爭氣,考上了城裡的公務員,把她接到家裡住。
可兒媳婦嫌她吃得多不幹活,把她趕到客廳睡沙發還不夠,一年倒頭各種找理由罵她。
兒子覺得她總喊疼囉嗦,心裡眼裡只有她攢下的那點錢,變著法的問她要錢。
就連辛辛苦苦拉扯大的孫子也總嫌棄她是鄉下人,像避瘟疫一般繞著她走。
她的一生都在為各種人奉獻,在娘家為了哥哥弟弟,嫁了人為了丈夫、兒子,孫子。
那麼她呢?
她自己呢?
她老了,腿不利索了,裹著被子坐在矮腳的沙發上一動也不能動彈,沒有人和她說話解悶,有的只是謾罵與嫌棄。
她只能惶恐又侷促的被時間推著走,不知道前路會有多迷茫恐怖。
也無人知道她的名字。
老太太的臉似乎又年輕了一點,她說自己買了去市裡的車票,她想要去別的地方看看。
她不願意在時光中腐爛。
她笑起來的時候,那麼期頤膽怯,那張臉看起來真不像五十多歲的人。
師追辛盯著她,輕聲問:「你叫什麼呢?」
「黃小珍。」
小珍,是珍寶的意思。
她曾在時光中發舊,終於要煥發自己的光彩了。
師追辛看著老太太離開,隱約間他似乎聽到了愉悅的輕笑聲。
他終於斷定了:「好久不見了,妒女。」
猶如時光拂過,又猶如女子的披帛在眼前翩翩,一眨眼,有神人逆光而來,光影籠罩在她的身上,如一片單薄的輕紗,襯得她體態修長美麗動人。
她眉眼被逆光模糊,只有那依舊年輕的聲音清晰可聞。
她是妒女,是炎帝的第一個女兒。
正如紅拂夜奔所代表的奔向自由的意向,她在當時那個年代,在母系社會進入父系社會的間隙,她為了追求自己對修仙的追求,脫離父親的掌控,勇敢的奔向自己的夢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