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道劍光閃過,屍傀被強烈的氣流掀開,林杦煙同靳浪一劍一刀已殺入陣中,「走!」
薛珂啞然收起陣盤,將鍾離背到身上,跟上兩人。
四人一路奔逃甩脫跟在身後的屍傀,正遇上從另一個方向逃來的丁妙兒。
丁妙兒一身鵝黃衣裙已染成血紅,右臂斷裂,折斷的骨頭從血肉中支出,淚盈雙睫,哭喊著:「救救……救救……蘇師兄!」
幾人趕到之時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,血液已將這片土地浸透,上百具屍傀中,蘇勇下半身的銅皮鐵骨已被啃食乾淨,仍雙手舞刀揮砍著身邊屍傀,如同一座永不會倒下的殺戮雕塑,拼盡最後一滴骨血。
林杦煙和靳浪一人一邊撐住他手臂將他帶出屍山之中,蘇勇躺在地上,已經無力呼吸,眼前蒙著一層血紅,是顱骨破裂,血液倒灌進了眼睛,他從一片血紅的視野中看到靳浪,露出一個笑,「小師叔,這次罟城是我主動要來的。你們大概還不知道,我在登上仙途之前,只是罟城鄉野一個少年農戶。」
不詳的預感湧上心頭,林杦煙掏出一瓶天品回靈丹,一大把塞進蘇勇口中,又以靈力封住他經脈,「你見過這迷障?」
「六十年前,我同妹妹在昭明鎮外蘇家村生活,那段日子不太平,村里莫名有人消失,但是不算頻繁,大家都說是有野獸,官府來過幾次,登記完就沒了消息。可有一日,我去務農,回家就不見了妹妹。」蘇勇閉了閉眼,當時的驚惶還在歷歷在目,「總之我等升斗小民的性命無人在意,我只能自己去找,聽說是野獸食人,我便去了山上。」
「那是我第一次見到迷障,或者說,如今我也不清楚那時所見是否就是今日迷障,因為我進入迷障中,什麼也沒找到,又自己走了出來。」
蘇勇說著咳出兩口血來,胸膛劇烈的起伏喘息,林杦煙在他胸口猛點幾下穴位,卻也止不住鮮血從他口中湧出,「道友,沒用的,讓我說完吧。」
蘇勇想起自己這次下山之前,師尊一反常態問過自己,若是會死,還下山嗎?他當時答了什麼那?他說:「弟子定會保住這條命,回來還給師尊打酒。」
「我從迷障中沒找到妹妹,就舍了田地,一路找尋,後來得機緣修煉入道,拜了師尊。可是今日,我見到她了,就在毀去配陣之後。」蘇勇眼角滑下兩道淚痕,妹妹走失時不過雙十年華,有一雙明媚的杏眼,是十里八鄉聞名的美人,如今成了乾瘦的活屍,那雙眼睛也只剩下黑洞洞的眼眶。
「這番應當是回不去南山了,還望小師叔替我師尊靈烽神君打壺酒回去……」
丁妙兒已經泣不成聲,她自知實力不足,小心翼翼破開守護結界才去毀陣,可在配陣消失的一刻,身上所有隱息陣法實效,無數屍傀湧來,她第一時間點燃了求救符,援軍久久不來,心生絕望之下終於等來了傷痕累累的蘇勇。
蘇勇跟她的經歷差不多,毀掉配陣後屍傀跟發瘋了似的撲上來,可蘇勇本身實力強橫,還是在此地最好發揮的體修,也不算不能應付,他的雙刀銳不可當,屍傀在他刀下就如切瓜砍菜一般。他就是在這種情況下見到蘇嫻雅的,妹妹的利爪刺進胸膛,鮮血湧出染濕了妹妹從前最愛的衣裙,蘇勇砍下了妹妹的手,以血為陣,用修為化火燃去了妹妹的屍體。
隨後他往求救之處趕去,正遇上丁妙兒支撐不住。蘇勇本想帶她直接衝出包圍,但或許是此處動靜太大,也大概是他消耗太多已無力支撐,越來越多屍傀來襲,丁妙兒身上最後一顆回靈丹吃完,蘇勇一把將她推出了屍傀包圍圈,「我拖住這些屍傀,你先走,帶人來救我。」
屍傀已將他淹沒,丁妙兒點燃了所有求救符,可是她知道,所有人都陷入苦戰,沒人能來了,蘇勇只是想讓她能活下去。她只能一直跑,一直跑,她找到了援軍,可是一切都太遲了。
此時紅色符篆亮起光點,最後一個配陣已毀,周身惡氣一清。失了配陣後,似乎是受了刺激,屍傀實力更勝,長出更鋒利的指甲和牙齒,尖嘯聲響徹雲霄,同時,幾人的修為也恢復了幾分。
靳浪揮手布下鳳凰真火燒去蘇勇殘軀,將骨灰收進乾坤袋。他早已見過太多太多死亡了,修真界弱肉強食,修者從來將凡人視作隨意踐踏的螻蟻,可練氣之上有築基,築基之上有金丹,金丹之上又有種種,層層傾碾之下誰又不是誰腳下的螻蟻那?
「我們回去吧。」
靳浪幾人斂息狂奔回到了昭明鎮的木屋,餘下幾人也已經歸來,盡都滿身傷痕,血淋淋的躺在地上,只有林珏狀態稍好,正替昏迷的幾人包紮傷口。
林珏本就是主生息的水木靈根,拜入南山之後也進了南山藥峰,學了醫修一道。
薛珂放下至今未醒的鐘離,「請靈毓真人救命!」
進來迷障九人,如今地上便生死不知的躺了四個,林珏吞下回靈丹,將四人擺在一排,以靈力穩住生息這才抬頭看向走在最後的林杦煙,總覺有些面熟,「這位是?」
「無名散修,嚴九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