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看不見我。林杦煙繞到靳浪面前,靳浪還穿著之前那身染血的黑衣,髮髻散亂形容狼狽,不知道在自己化身消散之後他又是怎樣回到南山。
雖然不想承認,可是再見他的這一刻,一點慶幸由心底而生,林杦煙分不清自己是為了飛升希望沒有破滅高興,還是說單純因為眼前這個人還好好的活著,或許兩者都有。
靳浪察覺到臉頰上一點涼意掠過,像一陣微風,抬手去摸什麼也沒摸到,只留林杦煙輕輕摩挲指尖,似乎還殘留著靳浪臉頰溫軟的觸感。
靈識結成的身體五感比往日更靈敏,林杦煙鼻尖微聳,嗅到一點清淺的血腥味,這個人總是這樣,喜歡把自己置入危險的境地,換句話說,殺敵一千,自損八百,只要不虧,靳浪不惜以傷換傷。龍傲天男主的通病,永遠不會保護好自己。
林杦煙討厭這種通病。大概是因為只有死過一次的人才明白命有多重要。
南山尊者說過,秘境中有他想要的答案,可靳浪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一個怎樣的答案。
曾經他疑惑很多事,一開始想知道滅門仇人是誰,後來想為什麼自己是無上道體,再後來想怎麼才能更強,想了八百年,結果得了一個散功重來,如今他什麼都不想了,人生是沒有答案的,他仍然想要很多東西,還是會拼盡全力去拿,但是他不想未來,也不打算考慮什麼因果,無需徒增煩惱。
就像林杦煙,靳浪曾經以為自己是為求庇護才願屈居人下,相處之間也不過是利益交換,可人即相處,又怎麼真如草木無情,他過去不想承認自己動情,可動情又怎麼有錯?什麼助他飛升之後就再無瓜葛的想法,真是蠢透了,他想要林杦煙,無論林杦煙想要什麼,既然招惹了自己,就別想全身而退。
靳浪百無聊賴的四處閒逛,南山秘境簡單得不像一個秘境,這裡是與光幕外相同的雪地冰天,枯木寒鴉,很難讓人相信這就是南山最大的秘寶。他曾聽過南山秘境的傳說,外界傳聞這是除無上道體以外,唯一能在天劫之下保住性命的秘寶,若不是一直掌握在本界最強的南山尊者手中,想必也會引起一番爭端,如今看來卻也沒什麼不同。
靳浪不明白南山尊者為什麼這麼鄭重的把秘境控制權交給自己。
林杦煙其實更想離開秘境看看外面究竟怎樣了,卻被光幕阻擋,怎麼也出不去,只能跟在靳浪身邊,秘境成了一座孤島。
天上偽裝成月亮的令牌仍然恆定的放著光,林杦煙突然聽到靳浪的聲音,很輕,但是因為秘境裡太安靜,還是落進了林杦煙的耳朵,「林杦煙。」他在喊他的名字。
林杦煙轉過頭,靳浪明明看不見他,卻又好像能看見他,眼睛裡裝滿了他。林杦煙等了一會兒,等來靳浪一個嘲諷的笑,伴隨著一聲意味不明的輕哼。
在他們都沒看見地方,月亮之後的縫隙逐漸擴大,秘境中吹起狂風。林杦煙抬起頭,那塊由令牌偽裝成的月亮染上血色,像著了火,濃霧侵襲而來。並不讓人意外,可靳浪似乎並無所覺,大抵是融入大夏龍雀那塊令牌的功效。
「如果真身在此,我定是要問問為什麼的。」在濃霧淹沒的最後一刻,林杦煙喃喃道。
一陣暈眩過後,他們來到了千萬年前的世界,彼時,人族還未曾開啟修真之路。
這裡還是南山書院,卻不是他們熟悉的那個南山書院,不是未來那樣靈氣繚繞,飄渺神秘,只是一座平常的山峰,茂林修竹,青山松柏,一條破舊山道蜿蜒而上,通往一座簡陋的草廬,門頭一塊破匾,上書四字《南山書院》。
林杦煙拾階而上,層層蒼翠如流水退於身後,紅日半掩於山峰下,半片霞光並不刺眼,滿頭華發的老者立於草廬之前,他面目滄桑不像修真之人,卻一眼就能辨特殊不是常人,通身道義玄妙,體似清風飄渺,出現在這南山之中,想必就是南山祖師,扶搖尊者。
「小友遠道而來,有失遠迎。」老者淺笑,眉目和藹親切。
林杦煙微愣,還不知道自己已擺脫靈識限制,竟讓長者先行問候,當即手掐子午訣行一拜禮,「小子無狀,見過尊者。」
「哦,你們未來便是如此相稱嗎?」扶搖尊者奇道,「那我豈不也得稱一聲尊者?」
「老祖客氣了,怎敢在您面前托大。」
「論起修為你還在我之上,不過稱呼何必虛禮,我姓袁名晦,你我便道友相稱吧。」
「晚輩林杦煙,當不上道友,便稱一聲前輩如何?」知道眼前之人就是萬萬年前開啟人族修行之路的前輩,作為後來拾牙慧者自然再如何尊重也不為過,林杦煙退一步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