方陽益聽完,沉默片刻,痛惜地拍了拍方阿泰的肩膀:「這不怪你,你把陽成帶回來了,是功勞,以後也不必擔心,想跟著鵬哥兒,或者來我身邊做事都成。」
他對方阿泰的忠心毫不懷疑,畢竟都是從小陪著他們一起長大的僕從,知根知底。
再者,方阿泰的悲痛自責他都看在眼裡,若不是忠心耿耿,方阿泰也不會費盡心力將陽成一家護送回昌縣來,他年紀也不小了,這一路的艱辛,可想而知。
方阿泰抹了抹淚,跪下道:「多謝大老爺,我只想陪在鵬少爺身邊,照顧好老太太他們。」
方陽益親自將人扶起:「你的心思我省得,都隨你。」
這會兒方老太太情緒穩定下來,用帕子按了按發紅的眼角,連忙說道:「此次我們一家人能夠平安到達昌縣,全仰仗寧小姐。」
她眼中帶著感激地看向站在角落裡的寧竹。
方陽益終於注意到那位存在感極低的小娘子,雖然心中對她的能力還是半信半疑,不過面上還是露出了萬分感謝的神情。
「辛苦寧小友一路護送伯娘他們回鄉,我方家定有重謝。」
寧竹搖頭拒絕:「這就不必了,我早已收下方掌柜的報酬,如今老太太他們回了方家,交易也就完成,我的家人還在等著我,也該告辭了。」
方陽益語氣中帶著幾分挽留:「寧小友一家是去往何處?倘若不急的話,不如在昌縣多留兩日,讓我們好好感謝你。」
他態度誠懇,並非客套。
不管事實如何,寧竹一個半大孩子能讓方掌柜臨終託付,必定是有一些不凡之處的,方陽益看在方掌柜的面子上,也願意繼續與寧竹交好。
方家馬上要舉辦葬禮事宜,接下來肯定是一陣兵荒馬亂,寧竹並不想留下來給人添麻煩。
「我們離昌縣不遠,之後肯定還會有機會再見,如今府上有事,我們就不留下來叨擾了。」說到這裡,寧竹頓了頓,又抬頭問道,「我想問問方老爺,可否聽到過涉州城的什麼消息?」
「涉州城?我還是聽你們說的,其餘並未聽說什麼消息,」方陽益說到這裡,忽然停頓了一下,似乎想起了什麼,微微皺起眉,繼續說道,「仔細想想,是有些不對勁的地方,咱們方家在涉州城除了陽成並無其他親戚,不過我認識的有幾戶人家,地動前派去涉州跑商的人,至今未見一人歸來,原以為只是遇到了地動,不方便回來,現如今看來,怕是......」
寧竹心中微微一沉。
涉州城已經徹底被封閉起來,離得稍微遠一點的縣城都未曾聽說過半點風聲,更別說京城,涉州城已經完完全全成為了一座孤島。
究竟是什麼人,能有這麼大的能量......
寧竹這些心中的猜測按下不提,她點了點頭,並未繼續追問。
等著方家其餘人來後,又是一陣悲傷痛哭,寧竹不習慣看見這番場面,到這時,她答應方掌柜的事也算是徹底完成了。
她悄悄走到方阿泰身邊,低聲說道:「我該走了。」
方阿泰聞言抬起頭,聲音沙啞地說道:「寧小姐,等老爺出殯的日子定下來,我親自給您送信,如您有時間,就來送我們老爺一程吧。」
寧竹並不討厭方掌柜,來送一程也算是全了這段情誼,也就沒有推脫,應了下來。
不遠處老樹下,卞含秀等人都等得有些焦急,看見寧竹全須全尾的回來才放下了心。
見只有她一人,卞含秀問道:「送到了嗎?」
寧竹點點頭:「過幾日來送方掌柜他們出殯。」
季元武也嘆了口氣:「是該送送,到時候我們一起來吧。」
此番事了,寧竹一行人不再耽擱,直接朝著田莊的方向而去。
寧竹照著方阿泰給她畫的地圖上的位置走,越往後越是荒無人煙,險些懷疑自己是不是被騙了。
直到夕陽漸沉,走在最前頭的寧竹突然勒住韁繩。
遠處山坡上,一座灰瓦院落靜靜地矗立在那兒。
連寧竹都忍不住精神一震:「快到了!」
眾人瞬間提起了精神,快馬加鞭地往那邊趕,經過這段日子的奔波,他們終於抵達了新的居所。
寧竹看著眼前名為「逸居」的屋舍,都忍不住出聲讚嘆。
「屋如其名啊。」
逸居是方掌柜原本準備用來回鄉養老的地方,依著泉眼而建,院子外面用天然的石塊堆砌而成,散發著一股質樸的氣息。
進門入目就是寬敞的庭院,地面由青石板鋪就,往左邊是灶房,採光明亮,通風極好,隔著石板過道,對面就是馬廄,還有圈出來一小塊地,搭著棚子,可以用來餵雞鴨。
院子正中間是一汪泉眼,清澈的水正源源不斷的湧出,後方還有棵格外粗壯高大的槐樹,底下擺著一套石桌椅,還有木架鞦韆。
居住的屋子不大,一共只有五間房,卻修得很是雅致,看著就賞心悅目,繞過屋子,推開後門,是大片用籬笆圍住的荒地,可以開闢出來種點菜。
這簡直就是寧竹夢想中的院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