寧竹都驚了一瞬, 露出幾分錯愕的神情。
要謝她倒也不用這麼鄭重。
寧竹伸手去扶她:「你這是做什麼......」
她的手指剛觸到卞瑞萱的手臂,就感受到對方的顫抖。
卞瑞萱抬起頭,嘶啞的嗓音中滿含堅定:「我想求您, 收我為徒!」
她經歷這許多, 心中越發渴望著變強, 她想擁有力量!不被亂世裹挾的力量!能夠保護身邊人的力量!
卞瑞萱知道自己不該如此莽撞就開口, 可從她看到寧竹的那一刻起, 她心中的血液都在吶喊, 終究是沒有忍住。
夕陽的餘暉照在她臉上, 映出眼底近乎偏執的執念。
寧竹的手頓了頓,這樣的眼神她太熟悉了。
末世中被摧殘過的人,大多都對力量有些近乎病態的渴望。
可是這樣的狀態,並不適合習武。
寧竹的眉頭幾不可察地皺了一下。
卞瑞萱見她不開口,聲音帶著幾分急切說道:「我不是想做什麼,只是想求您給我一個機會——」
季新承適時上前, 輕輕扶住卞瑞萱的手臂。
「瑞萱姐, 你給小竹一些時間考慮吧。」
他的聲音溫和,手指卻微微收緊。
「承哥兒說得對,」寧竹手上用力,不容拒絕地將卞瑞萱拉起,「我需要時間考慮。」
看著這一幕,卞含秀咽下喉嚨中的嘆息,季新桐則是抿緊了嘴唇,季元武的眉頭緊鎖, 幾人都沒有出聲。
他們並不打算插嘴, 一切全憑寧竹自己的意思。
卞瑞萱這才如夢初醒,意識到自己的莽撞。
她指甲深深掐入掌心, 嘴唇顫抖著說道:「抱歉小竹,是我太著急了。」
寧竹看不出來生沒生氣,只是笑了笑說道:「今日也不早了,你一路舟車勞頓,早些回去歇息吧。」
卞瑞萱眼眶泛紅,臉上帶著掩飾不住的失落。
不過,她並未就此放棄,而是在心裡對自己說,一日不成就兩日,兩日不成就三日,三日不成還有幾十年,她相信早晚有一日能打動寧竹。
寧竹看著她重新變得堅定的眼神,輕嘆一聲:「你說的事情,我會認真考慮的。」
這句話讓卞瑞萱心中重新燃起希望,眼神灼熱得幾乎要將人燙傷,重重地點了點頭。
季元武和卞含秀交換了一個眼神,默契地起身。
「走吧,」卞含秀挽起侄女的手臂,「我和你姑父送你回去。」
她有些話想私底下跟卞瑞萱說。
三人便一起走出院門。
外頭暮色已深,巷子裡飄著炊煙的氣息,讓人心生寧靜。
卞瑞萱突然停住腳步,聲音很低地說了一句:「姑姑,對不起。」
卞含秀沒有立即回應。
她微微彎腰,抬手拍去侄女方才跪在地上沾著灰塵的衣擺。
「姑姑不怪你,」她的聲音格外溫柔,「但你不該當著這麼多人的面提這事,不合適。」
眾目睽睽之下,瑞萱就這麼跪了下來,對小竹來說何嘗不是一種壓力。
卞瑞萱咬緊了唇。
可以說她今天是一時衝動,但要說她心中沒有抱著這樣僥倖的念頭,那是假的。
季元武站在一旁,話說得平靜,卻帶著些嚴肅:「我們都尊重小竹的決定,倘若她不願意收你為徒,我們也不會多說什麼。」
卞含秀也點頭說道:「你姑父的意思,就是我的意思。」
一邊是疼愛的親侄女卞瑞萱,一邊是她視若親子的寧竹,手心手背都是肉。
她能做的就是不偏袒一方,該是怎麼樣就怎麼樣,全憑兩個孩子的意思。
卞瑞萱眼中湧出眼淚:「姑姑,對不起……」
卞含秀替她擦了擦眼淚,捧起那張年輕卻已顯出些憔悴的臉,輕聲道:「萱娘,姑姑知道你心裡苦,可是小竹不苦嗎?她比你還要苦,還要難,她父母早逝,帶著幼妹在這亂世求生,可你何時見她鬱郁不振過?你今日做得最錯的事,就是你不該把自己的想法強加到她身上。」
她是擔心這孩子經歷過大波折後,容易想不通,生出些極端的心思。
這番話如同一盆冷水澆在卞瑞萱頭上。
她突然意識到,自己竟從未站在寧竹的角度思考過。
那個永遠挺拔,卻又瘦弱的身影,背負的遠比她想像的要多得多。
真的是她想錯了。
「我明白了,姑姑。」卞瑞萱深吸一口氣,聲音終於平靜下來,她抬手擦去眼淚,「就算小竹不願收我為徒,我也絕不會做出任何不好的、傷害她的事情來。」
卞含秀露出欣慰的笑容,將她臉頰上的髮絲別在耳後,輕聲說道:「姑姑信你。」
……
另一邊,寧竹几人開始收拾殘局。
她挽起衣袖,動作麻利地彎腰收拾盤子,再疊整齊放進食盒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