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那一次你並不清楚外面的情況,只是在選擇自保。」
「除了那一次呢?」期期緩緩地回過身,目色悲涼,指尖微顫道,「這些年,我其實一直很恨那一家人。我甚至希望他們能從這個世界上統統消失,但又怕他們搶先我一步去和地底下和肖渝團圓……你說,有著這樣想法的人,還能稱作是善良嗎?」
人生在世,誰都會有七情六慾,更何況愚善本也是縱容惡行的一種。只是在這個空曠的夜,期期驟然剖白內心的隱秘角落,也確實讓周遂感到有些意外。
「你之所以這樣想,是因為肖渝對你欺騙在線,他們對你欺辱在後。」在短暫停頓後,周遂補充道,「所以我能理解你的心態,你也不用對此有負罪感。」
期期毫無預兆地反問道,「那你也討厭他們嗎?」
「對不起,我說不上來。」
「真是奇怪,原來我真的是非常討厭他們的。」
「現在呢,」周遂好奇道,「已經沒感覺了嗎?」
華燈初上,霓虹斑斕。
可期期瑰麗璀璨的眼眸中卻充斥著悲哀與迷惘。
「是啊,在看到信里肖爸爸說不恨了的時候,我竟然也感受不到恨了。更奇怪的是,不但不恨了,似乎愛也不見了。我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夢見他了,這讓我感到十分意外。」
周遂的眼皮跳了跳,心跳更是止不住在加速。
因為他知道期期的這些話在意味著什麼。
可此刻的他當然不敢將這份雀躍的情緒顯露在臉上,免得像是在幸災樂禍。於是,他輕吁了一口氣,用一種接受起來更為和緩的方式陳述道,「期期,我想要是他真的愛過你,也會希望看到你現在好好生活。」
江上鳴笛響起,紅燈閃爍。
堤岸上的輕風無序地拂亂了柔順的髮絲。
然而期期卻無意抬手去整理,只是恍若避開般地側過身去,悄然令一抹酸楚之色閃過眼眸。
「別騙人,我不是小孩子了。」期期捏緊了自己袖角的布料,小聲道,「死就是死了,哪裡還有感知,他是不會知道這些的。」
「但我知道。」周遂漆黑的瞳仁中此刻蘊滿了嚴肅的虔誠。
「你知道什麼?」
「喜歡你,陪伴你,照顧你,慢慢治癒你的傷痛,看著你一天比一天過得好。」周遂說,「或許他從前也這麼想過,可他如今已經不在了。如果你沒那麼討厭我的話,我希望在你接下來的人生中,能讓這些事交由我來做到。」
周遂眸光微閃,喉結滾動。
其實把自己的真心就這樣赤裸裸地剖出,雙手奉於別人的滋味並不好受,尤其還是在知道對方大概率不會接受的前提下。
可面對本就被如霧一般籠罩著破碎感的期期,他實在不忍心再說一句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