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為什麼不說得更直白點?
是不能,還是來不及?
無數的問題像是初次開蓋的汽水瓶里噴湧出來的綿密氣泡, 慢慢扼住了他的思維, 令他無法繼續思考下去。
即便黎鳴知道謎題的答案相當關鍵,甚至可能影響之後室友的生死, 但此時此刻——
他對此束手無策。
這個深奧的謎題缺乏了最關鍵的線索。
線索可能存在於寢室幾人過去的經歷里, 也可能存在於和學姐寥寥幾分鐘的、簡短的談話里,但也更可能存在於他們未來的遭遇里。
祂的話題如此廣泛而宏大, 令在場的所有人都摸不著頭腦。
無論是先眾人一步探索教學樓的江淮,還是被寢室幾人和學姐寄予期待的黎鳴,都無法對此給出明確的回答。
最終——
四個人的情報整理大會以缺乏關鍵線索為由草草了結。
一節課的時間也就此宣告結束。
他們是時候踏上前往下節課教室的道路了, 而本次轉移小隊裡打頭陣的依舊是他們寢室里相當可靠沉穩的『淮神』。
「江淮——」
衛哲瀚故意拉長的聲音突然從黎鳴身前響起。黎鳴抬頭看向聲音的方向,只見衛哲瀚單手拉了拉背對他的江淮的衣角,好奇地詢問:
「黎鳴說自己不知道是怎麼覺醒天賦的,那你呢?你知道嗎?」
看得出他是真的好奇……
黎鳴聽後對此深感無奈:因為他們的小衛同學甚至是一口氣問了兩遍,而且還是在當前這種緊迫的狀態下。
「不要再說什麼『再不覺醒天賦我就要死了』的鬼話。」
衛哲瀚像是回想起什麼令人糟糕的事情般,鼓著臉地抱怨道:「我要的是其他感想,可不是你要不要死的感想。」
他的聲音被他刻意拉低, 但也正好是『在場幾個人都聽得到』的程度。
黎鳴因此敏銳地聽到了來自他身後的、遽然變化的衣服摩擦聲。而他身後的人正是周皓宇, 所以他也不難猜出周皓宇的想法。
看來寢室長也很好奇。
黎鳴對此深感好笑:之前寢室長不問,絕對要麼就是因為面子原因,要麼就是覺得江淮不想說……
他可懂周皓宇的想法了。
江淮的視線此時還停留在窗外。他透過玻璃窗看到的風景和他透過門縫看到的風景顯得格外不同。
窗外風和日麗, 門外陰暗死寂。
如此詭異荒誕的現象,卻已經不是他初次目睹了的。在他竭力逃脫來自長脖子老師的圍堵之前,在他拼死逃出圖書館之時,他就曾看到這樣的天空。
澄清、安寧的蔚藍天空。
如同一個來自悠久過去的、令他無法忘懷的夢泡, 脆弱而美好。那個夢泡搖搖晃晃地上浮,慢慢悠悠地搖擺,帶著他們的祈禱和期待一路遠去。
最後,『嘭』得一聲被現實猝然扎破。
於是那時的江淮望著這一切,回憶著過去的記憶,暗暗告訴自己:他不能死去。他和他的家人已經為此失去了遠遠高於他們能失去的、且可以彌補的存在了。
他願意為了一個虛無縹緲的願景而活下來,但這不意味他願意自己珍貴的友人,自己摯愛的家人重復這樣的命運。
他絕不能死去。
如果在這裡死去,他的友人,他的家人將再也沒辦法吹起又一個脆弱而美好的夢泡。因為他深知美好是脆弱的、一瞬的,唯有悲痛是堅固的、長久的。
一瞬的美好和長久的悲痛。
即便註定墜落地獄,他也依舊會在墜落之前,竭力將自己摯愛的人們推向前者。
他應當是牆壁。
他應當是阻擋風雨的牆壁,
無數次的或者千萬年不變的,將萬千風雨阻擋於身前。
可誰說——
永久而堅硬的牆壁不能夢想一瞬但璀璨的煙火呢?
於是在那一天,在那昏暗的一天裡——
深陷沼澤、前路撲朔的他擁有了短暫的、跳動的金色閃電。
「嗯……」
現實里,江淮聽完衛哲瀚的問題後露出了十分苦惱的表情。他在沉思片刻後,終於給出了一個唯心的回答:
「可能是對未來願景的展望吧。」
「哈?你還想過這個?」衛哲瀚驚訝的話語聲果不其然響起。緊接著他叨叨不休地問道:「所以說你想到了什麼?能具體一點嗎?」
「說起來,我們交情那麼久了。但江淮你好像從來都沒有透露過自己家情況吧?你家是什麼情況呀?」